这天,棋盘街上,热烈路口的长乐楼酒家,门客盈门。祁慕田和陈百生二人正潜伏城中刺探动静。八月初,吏部文书至荆州,丘胤明暂撤职务俸禄,马上递解进京。祁慕田一行暗中跟从,见一起无事,稍稍放心,至都城后,先将柴管家护送回籍下,并让乔三带着陈小玉暂住在柴班家。
日落以后,秋凉渐侵,庭阶露生,几阵瑟瑟风过,不知何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霖霖有声,更显院中寥寂非常。望四壁空旷,案头已无一物,门外也不再有柴管家熟谙的身影几次来去,只要孤灯一盏,静得仿佛能闻声火苗的跳动声。朝廷的文书应当很快就会下来,到时恐怕免不了三司会审。此番出巡,所见所闻,若非亲历,难以设想,可谓不虚此行。独一缺憾的,便是未曾偶然候寻得清流会的帐本。倘若拿到那证据,朝堂之上便可直推明理。而现在,如何据理力图,他底子没有一点掌控。短短一日当中,竟逢如此剧变,怎不教人措手不及。可此时现在,即便是攸关性命的监狱之灾也激不起他的警省,手中不竭将那染满鲜血的手帕揉来揉去,一种陌生的惊骇丝丝爬上心头,越勒越紧。
柴班叹道:“大人,你这是那里的话。”
乔三有些坐不住,站起又坐下了好几次,见无人言语,忍不住道:“大不了,大人你和我们一起走算了。朝廷,量他们也拿不着我们。”
待世人皆去,祁慕田见丘胤明仍兀自鹄立,走上前去,递上一块手帕,安抚道:“承显,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快归去,好好商讨一下吧。”丘胤明冷静接过手帕,将满手的血擦去,抬手欲擦脸,却盯着帕上鲜血谛视了好一会儿,那全都是恒雨还的血。他将手帕揉成一团,塞进衣服里,吐了口气,道:“好。”
一伙人说得天花乱坠,祁慕田喝了口茶,小声道:“今晚我们想个别例去樊瑛府上拜访一下。这事惹了这么大的动静,朝廷不知会如何审。就怕荆州,武昌那些担事的官员早已经在做手脚。见了樊瑛,说不定就能混到牢里去看看。”
将手中的文卷理好以后,丘胤明走到祁慕田跟前,双手奉上,道:“先生,这是叶伯珍的供词,请你替我妥当保管,将来如果有需求,可交给樊瑛措置。另有,清流会二当家孙元画的总舵密室舆图。内里能够有张天仪贿赂官员的帐本证据。倘如有机遇,烦请先生代我去探查一下。时候未几,你们还是快走吧。”
本来,告别丘胤明以后的次日,祁慕田便和陈,乔二人一同潜回清流会总部,欲加盘问。谁知,官府又派了多量官军将那边围了起来,名义上是谨防贼寇再次骚扰,可细想,定是张天仪借了李炬的名义,庇护自家地盘。连续十数日,都没有找到机遇出来。目睹丘胤明即将被押送回京,便将这事搁下,沿途随行不提。
丘胤明心知此中原委,但也不肯多言,和二人交代结束以后,自回后堂静坐。连续几次有侍从出去奉告外头的意向,他亦没有回应。世人见其心不在焉,只道他为犯案之事失魂落魄,因而便不再去打搅了。
这两日,北都城里正热议着一桩耸人听闻的严峻案件。月前派往湖广布政司的巡抚大人在任上勾搭江湖豪强,公开与官军交兵,技艺刁悍,一刀杀人。提及这巡抚,便是前科探花,几年内政绩甚佳,连升数级,官至都察院佥都御史,前不久刚和武清侯府订了姻亲,前程无量。眼看就要飞黄腾达的人,怎会做下如许荒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