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次仁东珠和高夜脸上都欠都雅了起来。杜羽轻笑不言。高夜将茶杯盖重重地扣到桌上,想说甚么,却还是忍住了。这时,霍仲辉俄然笑道:“三弟就是嘴上不饶人。说得是刺耳了点,不过倒也有些实话。”恒雨还转头盯了他一眼,霍仲辉回了一个挑衅的眼神,持续道:“我们玄都和西海盟的买卖,是先师联盟主定下的。时过境迁,现在你我内心都该有个衡量。”恒雨还不由站了起来,问道:“大师兄,你明天把我们聚到一起,就为了这事?你到底想干甚么?”
午后风和日丽,六人由灵峰下来,霍仲辉和次仁东珠走在前头,谈笑自如,杨铮和石磊一前一后,相互间不如何说话,恒雨还和高夜则慢吞吞落在两丈开外,不时低声扳谈。步行往苏堤岸边的一处船埠,远远瞥见一支绿幔雕窗画舫静泊水边,一人负手而立,恰是老三杜羽。自从先师离世后,这七人就再也未曾共聚一堂,现在俄然聚会在万里以外的江南,各自倒都有几分不安闲了。
恒雨还缓缓坐下,四顾世人,道:“依你的意义,是想毛遂自荐么?”霍仲辉道:“倘若众位没甚么贰言的话,我就不谦让了。”恒雨还也不知那里来的一口气,随即回道:“我有!”
杨铮道:“三师兄,你这话真是过分了。盟主对我们都是至心实意的,你甩手不干,他也没说甚么。你忘恩负义在先,另有脸说这话。”
桌上各色精美细点,杯中茶香拂面,恒雨还捧着茶杯又看向此时坐在舱后正按筝调弦的女子们,方才四人上前来奉茶侍酒,目睹其皆不过十六七岁年纪,却风情窈袅,识人善语。她何曾见过这些风月场中的女孩子们,颇觉新奇,忍不住不时打量几眼。而那四名乐妓也几次谛视于她。窗外平湖如镜,春山在望,耳边缓缓响起了乐声,倘若心中没有顾虑,倒是舒畅得很。
七人朝画舫走去,恒雨还早就瞥见,那画坊上撤除三名船工,两名船娘,另有四个云鬓鸦青,红妆素裹的女子坐在船里,隔窗看不清描述。一船娘殷勤上前将世人迎至舱中,方落座,便见船已点离岸边,向湖中无声滑去。
恒雨还眼角瞥见杜羽脸上一丝嘲笑,心中暗怒,忽而又想到那夜霍仲辉和石磊去找杜羽,不知杜羽同他说了些甚么。看他们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让人莫名地不安。她下认识地定了定神,道:“谢师兄关照。我自有分寸。”
其他几人各怀所思,席间的氛围忽地对峙起来。杜羽自斟了一杯酒,缓缓道:“我已早有筹算,和西海盟一刀两断,玄都的掌门自也轮不到我来操心。兄弟们自便。”次仁东珠白了他一眼,踟躇半晌,说道:“论本领,我是佩服大师兄的。可掌门之选,还是要遵还是规,强者为尊,我,不好说。”
话说问剑阁将在元月廿八大开庙门驱逐天下武林豪杰。越是邻近嘉会,众门派的人马却愈是悄无声气。度其启事,想必日前或相访摸索,或耀武扬威,皆已做足,这两日唯静待机会,届时各自揭示。西海盟世人亦无甚动静,除了霍仲辉一人外出数次,早出晚归。
一面闲看湖景,一面成心偶然地听那四名歌妓吹打清唱。少顷,只听奏起新曲一支,箫管幽幽,引出一段唱词:“天涯除馆忆江梅。几枝开?使南来。还带余杭春信到燕台。谁拟寒英聊慰远,隔山川,应销落,赴诉谁?空恁遐想笑摘蕊。断回肠,思故里。漫弹绿绮,引三弄,不觉魂飞。更听胡笳,哀怨泪沾衣。乱插繁花须异日,待孤讽,怕东风,一夜吹。”
词里所言乃是南人在北地思乡,现在,看这江南要地梅花盛开,岸边山头点点春信,不由得让人也思念起远方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