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芳菲先向后退,待撑在身后的手指碰触到粼粼江水,只得停下,衡量再三,满脑筋想的都是她入水后,不淹死也会因伤寒短命;割去手背皮肉后,定会流血身亡……总之,她一点都不想死,心慌意乱下忙闭上眼睛,任凭甘从汝行动,发觉到甘从汝的呼吸扑到面上,浑身僵住,半天不见面上的手指再近一步,这才展开眼睛。
夏芳菲酥手抖了再抖,对动手背,不管如何都割不下去。
热烈的江干,顿时冷僻起来。
康平公主冷眼旁观,因甘从汝那句“求死”中猜疑了,再看甘从汝剑眉入鬓,俊美不凡,嘲笑道:他深得太后宠任,出息似锦,谁信他是真的求死?这般逼着萍水相逢的女子以死证明纯洁,莫非还在对昔年他母亲进宫服侍过先帝的事耿耿于怀?
“我的衣裳?”
“不肯割?”甘从汝的笑容仿佛在说公然不出所料,笑着,就拿动手向夏芳菲面上探去。
柔敷下定决计后,凑到夏芳菲耳边道:“不然,七娘就要稀里胡涂跟人配阴婚了。”
“这狗儿,我替公主养着,指不定公主哪一日又惦记起雪球了呢。哎,我要进宫,怕也顾问不了它几日了。”骆得计喃喃自语时,圆润的两颊带着镇静的绯红,非常娇憨可儿。
“方才在别人家帐子里瞥见敏郡王过来,芳菲,你没事吧?”骆澄肥硕的身躯立在小舟上,叫舟的另一头微微撅起,如此,他只得向舟中心走了两步,才叫小舟安稳地泊在水面上。
夏芳菲低头不语。
夏芳菲鲜少见到日光,在平衍州的时候,是真正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的肌肤,此时曝露在春日的骄阳下,晶莹中,淡蓝色的血管清楚可见。
“凡为女子,先学立品,立品之法,惟务清贞,清则身洁,贞则身荣。行莫转头,语莫掀唇,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喜莫大笑,怒莫大声……”夏芳菲声若蚊讷地背女戒,希冀着背完了,甘从汝会放过她,忽地皓齿咬住舌尖,低垂的双目圆睁地望向甘从汝搁在她手背上的手,那只手纤白如玉却带着男儿独占力度,此时搁在夏芳菲手上,就如一块烙铁,灼伤了她的手;那手指上的扳指翠绿中带着一丝丝仿若苔藓的斑点,斑点渐渐扩大,仿佛遮住了透过垂柳洒在夏芳菲背上的明丽阳光。
将手背放在剑下,夏芳菲瞥见剑上本身的倒影,倒影中她,该当配得上一句花容失容,唧唧地两声传来,她微微转头,瞧见骆得计怀中的雪球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看她,此时,她跟这只狗一样吧,是生是死,都没人在乎。
夏芳菲终究从失神中醒过身来,手撑在柳树上,粗粝的树皮硌到手疼,只感觉日光刺目得很,就像是方才甘从汝鄙夷不屑的目光,脸颊上的香汗被风吹干,柔滑的肌肤紧巴巴得难受,耳朵里闻声骆得计对劲地对骆澄、骆对劲道:“父亲、大哥,方才平康公主请我们两人去她府里赏芍药。”
夏芳菲一颗心揪住,抬头躺在床上,不觉濡湿了脸边枕头,心道:莫非骆氏也跟那些不相干的一样,巴不得她以死明志?
“芳菲?”骆澄歉疚地走上船头,把手递给夏芳菲。
提一次骆得计,柔敷就咬牙切齿一次。
康平公主顿时明白甘从汝看破她的心机并且想从中作梗,不觉肝火中烧道:“甘从汝,你莫得寸进尺,细心糟蹋尽了福分,不得善终。”
这才是天家人的行事!那里是那些临走,还要将树上裹着的绸缎取走、所谓的大户人家所能对比的。骆得计微微有些冲动,过不了多久,她也会成为天家人中的一个。
“七娘,计娘子就要进宫了,你此时畴昔,将病气传给她,定会被夫人恨死!夫人一心盼着叫个女孩儿进宫给她长脸,你已经是不成了,如果计娘子也进不得宫,夫人一准会恨上你。”柔敷咬牙顿脚,骆得计那边热热烈闹,夏芳菲一个病人畴昔,岂不绝望?她来到夏芳菲身边时,就晓得总有一日要陪着夏芳菲进宫。可现在,夏芳菲那里还进得了宫?眼眶一热,哽咽道:“舅夫人提了句丽娘被夫人调、教得好,会医术,进了宫,丽娘定能帮手计娘子。夫人听了,立时就把丽娘给了计娘子。现在除了我,七娘你只剩下两三个小丫头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