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倾，苏晋站在退思堂门槛外，跟张石山柳朝明施礼。她淋了雨，唯恐将湿气带出来，并不进堂内。
苏晋抬眼望向宫楼深处, 那是朱南羡被囚禁的处所。昔日繁极一时的明华宫现在倾颓不堪，好似一个光阴飒飒的帝王转眼便到了朽暮之年。
杨知畏见他推委再三，不悦道：“自当由刘推官顶上，署内事件繁多，但也不是离了谁就不可。”
苏晋称是。
杨知畏道：“这你不必忧心，我会将府尹挂印留与你。”
退思堂鸦雀无声，苏晋道：“回大人，下官一身尽湿，恐将寒意带进堂内，若叫各位大人感染了病气，该是下官的罪恶了。”
此为防盗章
外头风雨交集，贰心心念念后生的安危，听了这话，就势道：“便命他出去发言。”
囚车等在午门以外，她戴上枷锁，每走一步，锒铛之声惊响六合。
六合又落起雪，雪粒子落了柳朝明满肩，融入氅衣，可他悠长立于雪中，仿佛感受不到酷寒。
“若她还能返来。”柳朝明笑了笑，“我认了。”
孙印德撩袍往地上一跪，道：“游街治安是由五城兵马司卖力，当真有人肇事，那下官岂不要跟批示使大人要人？下官戋戋一府丞，批示使如何肯将人交给下官？”
雨细了些，春阳摆脱出云层，洒下半斛光，将退思堂照得一半明一半暗。
当务之急，是传胪当日的安危。大典过后，状元游街，一甲三人自承天门出，路过夫子庙，至朱雀巷，一起当谨防死守，万不能出岔子。
苏晋又笑了笑：“不赐我死么？”
孙印德掐死杨知畏的心都有了，状元游街，众百姓争相竞看，当真有人肇事，混在百姓里头，哪能那么好抓？
她已百日不见天光, 大牢里头暗无天日, 充满着腐朽的尸味。每日都有人被带走。那些她曾熟谙的, 靠近的人，一个接一个被正法。
柳朝明的面色更加丢脸：“那你还杵在这？”
苏晋没有转头，很久，她哑声问：“为甚么，要奉告我？”
苏晋稍一游移，当即跪地行了个请罪的大礼，仓促进了下去。不稍半晌，她便返来了，换了身洁净衣裳。
“尚书大人本已了结生念，大人那般奉告她，怕是要令她置之死地而后生了。苏大人在朝野权势盘根错节，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当今圣上又是假作痴傻，如有朝一日，她得以返京，与大人之间，怕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
春雷隆隆，急雨下得昏天公开，柳朝明神采森寒，再耐不住性子听下去，将茶盏往案上一搁，怒斥道：“是没人教过你该站在那里回话么？”
隔得近了，苏晋便抬开端，哑声问道：“明华宫的火，是你放的？”
张石山原想让她去换过衣裳，但柳朝明自到衙署一向面色森然，张石山晓得他一贯看中守礼克己之人，怕再对苏晋宽宥，惹他不快，便开门见山对苏晋道：“你既是进士出身，想必熟知传胪大典的端方，你便从唱胪起，自游街毕，一一讲来。”
当时柳朝明便感觉她与本身像，一样的腐败矜持，一样的洞若观火。
柳朝明的目光在苏晋身上扫过，淡淡道：“明日，我会命刑部给你送个死囚过来。”
内侍推开紫极殿门，扯长的音线唱道：“罪臣苏晋带到――”
现在又当如何称呼他呢？首辅大人？摄政王？不，他搀扶了一个痴人做天子，现在, 他才是这天下真正的君王。
苏晋背影一滞。
苏晋抬起眼皮，瞥了堂上一眼，柳朝明沉默寡言地坐在光影里，方才莫名的戾气已散了很多，眉梢眼底流暴露一如既往的高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