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晋记得,四年多前,本身被吏部那群杀才乱棍杖打,晕死在街边,也是这么存亡一线地挺过来的。所谓以下犯上,杖责八十,那只是吏部对外的说辞。究竟上他们动的是私刑,觉得已将她打死了,顺手扔到了死人堆里,是她凭着一口气爬了出来。
正堂当中还跪着一人,苏晋细心一瞧,竟是周萍。
周萍猛地抬开端,先是一脸无措地看了看沈奚,又是一脸责备地看了眼苏晋,再磕下去:“禀沈大人,苏知事另有伤在身,求大人部下包涵,要不、要不苏知事的惩罚,我更加替他受了。”
沈奚忙道:“免了免了。”又往前堂里努努嘴:“此人是你朋友?”
仕子肇事过后的半夜里,全部京师高低都落了雨。
柳朝明挑眉。
苏晋与周萍走过轩辕台,下了云集桥,桥后绕出来一人。
沈奚一笑:“畴前翰林一起进学,老太傅总说你是最聪明的一个。”然后啧啧叹了一声:“可惜你这脑筋,常日都用到公事上去了,揣摩人还是揣摩的太少了。”
沈奚拿扇子敲敲案几,问柳朝明:“哎,他这目无长辈以下犯上的弊端,但是你惯的?”
周萍抬眼看了堂上二位的神采,都没当真要惩罚他的意义,便道:“昨日有个阿婆来衙门找你,我与义褚兄一问,是元喆的姥姥,因元喆去家里的信提起过你,她找不到元喆,才找到这里来。”
柳朝明道:“昔日立朝之初的第一大儒,圣上曾三拜其为相,他本早已归隐,可惜厥后相祸连累太广,涉及到他。老御史恰是为谢相请命,才受得杖刑。
苏晋低低笑了一声:“道之地点,虽千万人,吾往矣。”然后她抬起眼,一双眸子像燃着灼心烈火,语气倒是清浅的,回身捻起一根香:“我为老御史上一炷香吧。”
周萍扑通一声又往地上跪了。
因他一向以来恰是这么做的,守心如一,有诺必践。
雨水滂湃如注,却不像平常阵雨急来急去,而是遮天蔽日地浇了两日,昭昭然将暮春送走。
柳朝明摁住苏晋的手:“我与你一起。”
柳朝明知他素爱拿人逗闷子,抬步迈进前堂,说了一句:“周通判平身。”
十数载间, 朱景元杀尽功臣, 全部朝堂都覆盖在腥风当中。
她道:“恰是。”
苏晋没敢让大夫细瞧,只对症抓了些药。
苏晋道:“我已没事了,这就随你一起归去。”言罢,一揖拜别了柳朝明与沈奚。
回到都察院已近申时。
柳朝明一愣,约莫想到他说的是谁,问:“你如何晓得?”
苏晋眸色一黯。
四十年前, 景元帝自淮西起势,曾一度求贤若渴。厥后他部下人才济济,再佐以“高筑墙, 广积粮,缓称王”之计(注),终究介入江山。
朱南羡定了定神,决计不去管生面孔,又咳了一声道:“苏知事,这么巧?”
然后他点香看了苏晋一眼,望向老御史的牌位,道:“当以尊师礼敬之。”
苏晋接过茶放在一旁,回身去扶周萍:“沈侍郎这句话可问住下官了,柳大人一身正气,不也防不住跟沈大人订交?”说着,懒得再理沈奚,问周萍道:“皋言,何事来寻我?”
“苏时雨,你为晁清一案百折不挠,令本官仿佛看到老御史昔日之勇。你可知那一年御史他受过杖刑后,双腿本另有救,但他传闻谢相独一的孙女在这场灾害中不知所踪,竟为了故交的遗脉西去川蜀之地寻觅,这才迟误了医治,令双腿坏死。”
若说谁还能自这腥风中艰巨走过, 便只要前任左都御史, 人称“老御史”的孟良孟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