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中午,一家人坐到一起用饭,主食是加蒜过水面,汤是桃枝熬的辟邪汤,天然也还少不了粽子,一盘盘端上来,项目浩繁,甚么角粽、锥粽、茭粽、筒粽、秤鎚粽、九子粽,另另有把挑出来的肥龟煮熟透了,去骨加盐豉麻蓼,名曰俎龟粘米,取阴阳包裹之象——这类做法能够追溯到晋朝时候了
燕子恪又将须头编作虎头形的五色线彩绦弯身递给了正抱着他腿抬头好异景望的燕十少爷,再有艾虎纸两幅,画着虎和各种毒虫,一幅给了燕大太太,一幅给了燕三太太,再另有两朵萱草花,两朵踯躅花,皆是纱堆的假花,裹着香药,别离给了燕二女人、燕五女人、燕六女人和燕八女人,又给了燕大少爷、燕三少爷、燕九少爷和燕十少爷一人一个装了雄黄的荷包,最背工里剩下一串用铜钱编成的老虎头,也递给了燕老太太:“给老幺戴罢。”
燕老太太正拉着燕十少爷,一手沾了雄黄酒给他往额上画“王”字呢,画完王字还要往脸颊耳鼻处涂上,边涂边和他讲昨儿他看着的蟾蜍是用来干甚么的:“……待到了正中午候,取蟾蜍头上有八字者,阴干百日,以其足画地,即为流水,带其左爪于身,能避五兵……那东西还能做成蟾锭,在它口里塞上一块古墨,悬于梁下风干,亦或用针刺破蟾眉,挤出蟾酥,可拔毒、清热、消肿……”
老幺就是燕四老爷,燕老太太接在手里哭笑不得:“这给小儿带来辟邪的东西,你给他戴做甚么!”
燕十少爷似懂非懂地听着,直到老太太给他涂完酒,立时手舞足蹈起来:“看龙舟!看龙舟!祖母我要看龙舟!”
燕家大抵就是如许,比如穷怕了的人一朝有钱后再不想被人看作穷酸,因而想方设法地变相烧钱给人看,燕家这类好轻易有这么一辈儿人出头做了官的布衣出身,也更但愿自家通身能有一个像世代为官一样的气度——起码燕家婆媳三个都是这么想,以是不紧不慢地看着孩子们吃过饭,又不紧不慢地坐在厅里喝茶谈天,倒把一群早想往湖边跑的孩子们急得像火烧了屁股。
好轻易听得外头丫头道了声“大老爷返来了”,新换上的油绿芭蕉纹绸门帘掀起来,见燕子恪官服都将来得及脱,一手拎着一提溜粽子,另一手林林总总地拿了一堆物件儿,也不使下人帮手,自个儿就这么扎煞着进了门。
实则端五这个首要的节日,在古时常常要闹上数日,从蒲月月朔至蒲月十三,乃至更久,而最为传统的龙舟赛也是一入蒲月便筹办了起来,先开端多是些官方自办的比赛,至初五这一日方是正式的官方比赛,因为参赛步队浩繁,比赛要从一早就开端,上午是初赛复赛,下午则是决赛。
有了新鞋天然也会有新衣,既入蒲月,隆冬就算正式展开了它炽热的度量,遗憾的是,燕七同道这身形,就算穿上了既薄又软的夏衫,也像是穿了身大棉袄。
“可不!”燕四少爷拎着粽子往桌边去,“还是爹最疼我!”
燕老太太接过,先翻开折扇看了看,见竹骨纸面,上画翎毛,细致精美,不由连连点头,道了句:“皇恩浩大!”
“好好好,看龙舟!”燕老太太笑着,待世人一一施礼结束,略坐了坐,就让几个略年长的家下领着出府,往外头野地里采百草去了,拣着龙胆草、朱砂根、丹参、车前草、商陆、天南星、半夏、七叶一枝花、五味子、葛藤根、石蕊等采摘,这是官方风俗,燕家虽贵为官宦,这也才不过是头一代,往上追溯还不都是布衣过来的?本着辟邪趋吉的初志,每年燕老太太还是会让孩子们出去跟着走一个过场,以为身上多沾些草药气,起码能减少患疾、强身健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