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受伤、有人中毒,邵延屏想了半晌,叹了口气,挥手写了封手札,命弟子快快送出。想了一想,又将那人仓促招回,另换了一名面孔清秀、衣冠楚楚、伶牙俐齿的弟子出去,叮嘱不管接信那人说出甚么话来,都要耐烦聆听,满口答允,就算他开下前提要好云山的地盘,那也先承诺了再说。
邵延屏张大嘴巴,“你你你……你用心要人把你重伤的事鼓吹出去?”唐俪辞视线微阖,“在剑会封口令下,谁敢将我重伤之事鼓吹出去?但唐俪辞如果重伤,万窍斋必然受影响,国丈府必然问罪善锋堂,中原剑会就要多遭风波,说不定……费事太大还会翻船,我说的对不对?”邵延屏额上差点有盗汗沁出,这位公子爷客气的时候很客气,斯文的时候极斯文,坦白的时候还坦白得真清楚无情,“不错。”唐俪辞渐渐的道,“以是……动静必然会鼓吹出去,只看在中原剑会压力之下,究竟是谁有如许的底气,不怕剑会的究查,而能把动静鼓吹出去……”邵延屏抬高声音,“你真的认定现在剑会中另有风骚店的特工?”唐俪辞微微一笑,“你晓得风骚店攻上好云山时,究竟是谁在水井当中下毒么?”邵延屏汗颜,“这个……”唐俪辞道,“当时余负人和蒋文博都在避风林,是谁在水井中下毒,你不晓得,我也不晓得……”他低声咳嗽了几声,“你不感觉这是个晓得的好机会么?”邵延屏微微变色,的确,这是一个引蛇出洞的机遇,但如果动静泄漏,代价未免太大。唐俪辞手按腹部,眉间有纤细的痛苦之色,“我寄父不会等闲信赖我会死的动静,至于万窍斋……你传我印鉴,我写一封信给――”他话说到此,气已不敷,只得稍稍停了一下。阿谁一向重视着他神采窜改,当下按住他的肩,“你的意义邵先生已经明白,不必再说了。”邵延屏连连点头,“我这就去安排,你好生歇息,需求甚么固然说。”唐俪辞闭目不动,邵延屏轻步拜别。
从唐俪辞身上,她嗅到了不异的气味,被深深压抑的……对甚么东西超乎平常的激烈的渴求,心底无边无底的空虚,得不到那样东西,心中的空虚越来越大,终有一天会把人连血带骨淹没。
阿谁被他一抓一晃,神采惨白如雪,但神采仍然平静,“是红女人。”余负人厉声道,“你是甚么人?你如何能晓得得如此清楚?”阿谁道,“我是柳眼的婢子,余剑王重伤以后,我也曾服侍过他起居。”她悄悄看着余负人,“你也要杀我吗?”
放下?余负人紧握双拳,他不是削发人,也没有普珠深厚的梵学成就,如果这么等闲就能放下,他又怎会为了余泣凤练剑十八年,怎会插手中原剑会,只为常常能见余泣凤一面?对亲生父亲一腔敬佩,为之支出汗水心血、为之鼓起杀人之念、终究为之误伤无辜,这些……是说看破就能看破的么?他更甘愿唐俪辞醒来一剑杀了他,或者……他就此冲出去,将余泣凤活捉活捉,然后他杀。满脑筋胡思乱想,余负人靠在床上,鼻尖酸楚无穷,他若不是余泣凤之子、他若不是余泣凤之子,何必涉足武林、怎会做出如此猖獗之事?
余负人的神采和她一样惨白如雪,忽听他身后青珞阵阵作响,倒是余负人浑身颤栗,浑然禁止不住,“他……我……”他一把摔开阿谁的手腕,回身便欲疾走而去,院外有人沉声喝止,是普珠上师,随后有跌倒之声,想必余负人已被人截下。阿谁坐入椅中,望着唐俪辞,余负人脱手伤人,自是他的鲁莽,但唐俪辞明知他曲解,为甚么从不解释?
那一颗药丸和阿谁瓷碗,是唐俪辞从随身包裹里取出来的,既然带在身边,申明他本来有预定的用处……而怕她流产以后体质畏寒,不能饮冷水,他稍憩以后,端着瓷碗要去厨房煮一碗姜汤来送药,谁晓得俄然遭此横祸。她悄悄叹了口气,她这平生对她好的人很多,爱她入骨的也是很多,但从没有人如此细心体贴的对待她,而不求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