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结束,大家散去,夏若卿也随贺兰馥回了承明殿。二人洗漱一番,贺兰馥彻夜也喝了很多酒,沾枕即眠,夏若卿在床榻上倒是翻来覆去如何都睡不着,只觉胸口憋闷,干脆披衣来到后院,坐在园中亭内对月发怔。

除夕宴出了乱子,太后自是不悦,不过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她总不能出言指责。君漪凰早随苏灵雨同去了侧殿,馨贵嫔暂理六宫事件,面上自不能落于人后,因而瞬息间宴上首位就空了一截,余下上面的各个嫔妃面面相觊心中推断,心机聪敏细致的更是停了餐食不竭用水漱口,恐怕是食品出了题目。

座下妃嫔虽各故意机,但言辞纷繁道贺,尽是吉利恭喜的祝词。宫中久无孕喜,南诏帝彻夜忽闻佳讯,心头大悦,先前的不快烟消云散,本来黑云暗罩的除夕之宴总算完竣结束。

太后吓归吓,毕竟儿子喜好,她也不好说甚么。她身边服侍的黄门明辨心机,暗里叮咛了梨园曲团可了劲的上那热烈曲目替太后压惊。

夏家虽势衰,她位份却未废,本日仍靠南诏帝坐在右下首。近一载不见,南诏帝见到她倒是神采冷酷。夏若卿早有猜想,倒还能以平常心应对。厥后苏灵雨晕厥,查出孕喜,南诏帝当着满场妃嫔的面封了苏灵雨至婕妤,又犒赏多少物件,可想而知诞下皇子之日,苏灵雨的荣宠定会再上层楼。夏若卿一念及此,再想起昔日无缘的腹中早夭胎儿,心头禁不住的仇恨。加上苏灵雨之父太府卿苏鸿曾明里暗里受了夏党很多气,今儿夏家败势如山倒,苏鸿顺势连上三道折枪弹劾揭穿夏党作为。南诏帝一心鼎新吏制,肃除党朋,苏鸿此举恰逢君意,南诏帝当即顺水推舟严加清查,又列了数条重罪在夏氏一族头上,连夏若卿的母亲及幼弟幼妹一并拘进狱中。

是以到了除夕那夜,行宴的鸾凤殿内熙熙攘攘,美人如云。这除夕宴虽说是一年一度的大事,但年年都办,不过是些戏曲歌舞,说到底也没甚么新奇。但本年倒真有了几分新奇气,皆因南诏帝莫名迷上了面上绘,来赴宴的妃嫔为讨得君王欢心,个个都在脸上作了画。但见那些本来美若天仙的脸上或绘了奇花异草,或描了诗词适意,也有些别出机杼的专请师父撰了传奇故事,另有几个只求君王一笑,也顾不得妍媸了,更是作上山海经中传说的上古奇兽。一时候烛火之下,但见一半芙蓉面,一半班驳影,本来欢聚喜乐的堂堂除夕之宴平增了多少阴沉,直将太后吓得不轻。

这殿里头热,酒劲儿也上了头,一个个美人儿憋得香腮红似桃花粉,眼波转似净水流,又不能失了体统去解外衫,只能硬生生忍着,未几会额间便见香汗津津。美人如玉,连体汗本也是香的,何如那脸上涂抹的色彩却耐不住那滴滴汗珠,未几会便混作五颜六色,那些经心细绘的画儿更是糊成了泥。这下本就班驳的面庞就更吓人了,一团紫儿一团青,妃嫔们看到旁人脸上又是想笑,转念一思及本身模样又是彷徨,那神采端的扭曲。南诏帝神采就更丢脸了,黑得跟涂了炭普通,要不是这面上妆是他自个儿弄出来的,只怕早就拂袖走了。

那日被惩办后贺兰馥便受了萧瑟,她却仿佛不觉,反倒面露忧色,外间北风凛冽,承明殿中倒是到处暖意融融,教承明殿高低仆人不知该忧愁还是欢乐。

君漪凰面上神采端庄正视火线,实则眼角一向在扫苏灵雨,见她脸上糊得跟只大花猫似的,正暗觉好笑,却惊觉苏灵雨神采不对,正要扣问就见人蓦地歪在案上。

光阴如白驹过隙,秋尽入冬,转眼便近新春除夕。

不料才过炷香时候南诏帝与馨贵嫔就回转大殿,座下妃嫔们看去只见南诏帝满面忧色,馨贵嫔倒是面色古怪,又见南诏帝侧身在太后耳边低语数句,太后神采当即由怒转喜,心中顿时都猜出了七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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