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绎气得浑身乱战,却死力压抑下来,看着思卿,道:“你放心,便是捅开了天,也伤不到你。”
思卿不依不饶道:“等事情真发作起来,要死也是我先死,还轮不到沈大哥你。”
孟光时的亲兵中有人带头跪倒,余者相顾惊奇,半晌后,也接踵下跪。那琵琶伎伸直在角落里,吓得瑟瑟颤栗。
“皇贵妃!”
萧绎佯装没闻声,并没接思卿的话。
萧绎在和顺的奉侍下换了宝蓝缎面直缀,一面命人宣沈江东到懋德殿,一面命宫女去请思卿返来。
西配殿里的光芒暗下来,萧绎的面孔变得恍惚不清。沈江东偷觑了萧绎一眼,起家道:“臣立即去……叫人盯着端王府。”
底下将领因为方才饮过那毒酒,纷繁呕血,军医仓促而至,验过酒,跪禀道:“酒内有不但有鹤顶红,还混着别的奇毒,毒性极烈,小人解不得……”
萧绎把方才的火气生生咽下,目视思卿:“你在胡说些甚么?”
“思卿,”萧绎唤道,“少说几句。江东也起来。”
思卿回身要走,沈江东赶紧道:“我的部属谋逆,我当然难辞其咎。至于陛下为甚么……圣心难测,臣亦不敢妄加测度。多谢皇贵妃。”
沈江东立即噤声,他千万不敢指责萧绎嫁祸江东。
沈江东是已故顾命大臣沈自舟的独子,少年秉承嘉国公爵位,与萧绎私交甚笃。现在沈江东方过而立,已履任要职,是朝中炙手可热的少年亲贵。现在沈江东任金吾将军,统领内卫京营,恰是本日“谋逆弑君”的京卫批示使孟光时的顶头下属。
“王衡汝年事大了,给他加虚衔,让他致仕。”
沈江东从懋德殿辞职出来,迎头便赶上了思卿,顿觉头痛。沈江东的胞妹嫁给了思卿的远亲兄长为妻,两家原是通家之好,非常熟络。沈江东早早就领教够了思卿如锋的言辞,先行了礼,道:“天气不早了,臣辞职。”
话未完,但见寒光劈面而至,思卿手里的长剑已然刺中孟光时的心脏。孟光时病笃挣扎,按动袖里机簧,袖内暗箭嗖地飞出,思卿变招奇快,飞身跃开数步,萧绎将手中金杯掷出,打落了暗箭,护住思卿。孟光时力竭倒地,鲜血溅在思卿红裳之上,思卿不觉一怔,萧绎仓猝将思卿拥到一旁。
一曲舞罢,思卿亲身拿起酒壶,广袖讳饰下的双手敏捷从壶嘴注入了些红色粉末。她一个眼风扫过萧绎,行至首席先为萧绎斟酒,又亲身执壶为众将士一一斟酒,孟光时受宠若惊。萧绎以袖掩面做喝酒状,却暗中把酒都泼了,淡淡道:“此曲过分柔婉,于军中不宜。”
沈江东既然开口称谢,便表白他与思卿心照不宣。思卿瞧见萧绎身边的黄门官和顺从远处走来,便站在原地以待。沈江东再度向思卿施礼辞职。
思卿嘲笑:“但愿吧。”
营外护驾的内卫和孟光时座下亲兵纷繁涌入,孟光时胸前插着本身的佩剑,瞳孔已散,抬头倒在席间。鲜血染红了铠甲,他手指蜷曲指天,死不瞑目。
内卫里有人放了讯号,营外以左卫统领程瀛洲为首策应的内卫入营稳定局面,簇拥萧绎、思卿起驾。思卿撤除染了鲜血的真红外套,只着内里的竹绿竖领斜襟长衫,轻声嘲笑道:“‘十年磨一剑’,不晓得是谁磨的剑,也不晓得这把剑到底为谁所用。”
这下打断思卿的是沈江东。他瞥见萧绎神采已变。
萧绎面色转冷,腔调寂然,“胡说!孟光时是惧罪自刭的!你几时杀的他!”
思卿道:“我信你如何,不信你又能如何?现在谈这个有甚么意义?还是想想目前猝然杀死孟光时,倘若惹怒端王使端王孤注一掷,如何办?南边恭敬王虎视眈眈,朝里如果再生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