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一载以来,这是出岫第一次见云辞穿别的色彩。畴前那位白衣谪仙好似换了小我,被这新郎喜服衬出几分炊火之气。倒真正像个青年贵胄了。
他话音落下,尚未抬步,屋外已响起说话声:“出岫。”还是淡心。
出岫听在耳中,又迎了淡心与竹影进门,笑问:“前头散了?”
云辞也没有悠长逗留的意义,又开口号召沈予:“走吧,你若再不救场,我可不可了。”
云辞按捺下心中情感,执起金挑子挑起新娘盖头,入眼的精美娇颜令他刹时恍忽。这妆容精彩的绝色女子是谁?是她吗?她又何曾抹过胭脂?她应当不施粉黛才对。
“这是小侯爷暗里送您的大婚贺礼。”出岫赶紧打断沈予的话,在云辞身后仓促道,“小侯爷传闻我喉疾病愈,特地前来探视,一个没忍住,便将这双匕首抖搂出来,在我面前显摆呢。”
闻言,沈予悄悄感喟,面上一副“早已推测”的神采。他沉吟半晌,从袖中取出另一把匕首,缓缓将两把凑成一对,搁在桌案上,道:“我当初说过,你若情愿返来,这匕首便是信物。”
“你都成甚么模样了,我还挑这时候与你调笑?”沈予沉声回应,无一丝亵玩之意,“还是你觉得,当初我冒着获咎明氏的风险将你藏在追虹苑,只是色欲熏心?”
“子奉缘安在此?”云辞一句问话适时打断出岫的神思,他的声音很复苏,“方才席间想要捉你代酒,寻了半天不见人影,本来你偷溜出来了。”
沈予伸手接过那把匕首,一时唏嘘不已。他慎重地抚过雕镂其上的“深”字,再问出岫:“晗初,你可记恰当初我赠你匕首时,曾说过的话?”
“小侯爷……”她睁大双眸难以置信,面上尽是震惊,“您是……在拿我调笑吗?”
“真没想到,我不过是一句打趣话,要将这园子改名字,你竟当真了。”夏嫣然掩唇含笑,“本日才知,这园子已改名为‘知言轩’……”她这句话有些欲拒还迎的意味,似在等候着甚么回应。
“说到底,你还是不肯分开他,是不是?”
婚房以内,龙凤红烛正熠熠燃烧。喜娘与丫环站成一排,恭喜之声不断于耳。换衣、灭烛、解红结……待到屋内终究剩下一双新人时,云辞才肯走近床榻之前。
闻言,出岫倒是出言安抚:“您是顾恤我,一时鬼迷了心窍。您若当真开了口,只怕今后也要悔怨的。”
顷刻间,出岫眼眶一阵酸涩肿胀,只能定定瞧着那立在院中之人。也不知是用了甚么药,云辞是站着的,双手背负,矗立清俊。夜风垂垂吹起他的衣摆下角,那绣金祥云的暗红锦袍,端的是华贵称身。
沈予干笑着答允,两人并步出了门。
沈予再次嘲笑一声,非常心疼地看着出岫:“你的身子没有复原,不能随便外出吹风了。”
这一句,出岫如何能代云辞答复?唯有道:“他是离信侯,有他的任务。当初婚期订下时,他并不晓得我有了身子。”
重听“晗初”二字,出岫俄然有一种仿佛隔世之感。她转首看向窗幔,笑中带着自嘲:“都说‘朋友妻不成欺’,我不敢自称是他的妻,可事到现在,只能他主动赠送,不能您主动讨还。这事理,您该比我更明白。”
“这是我送给晗……”
一双龙凤红烛影影绰绰,不知何时已被吹灭。可彻夜,必定有人展转不眠……
沈予唯有苦笑:“我本来想说你傻……也不知现在你我谁更傻。”
“是不值得,还是不肯意?”沈予直白相问。
红枣、花生、桂圆、莲子铺了满床,取“早生贵子”之意,可又有谁知,他刚失掉一个孩子?唯有新娘悄悄端坐在床榻旁,看似非常温婉文静,确然是大师闺秀,系着王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