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有打帘子的小丫环撩起严实的大绒面垂布,一阵暖融融的香气劈面而来。林七许并不敢过分打量堂屋环境,平视面前一亩三分地,只能瞧见回纹云锦的枣红织花地毯,和几把黄花梨的鸾纹玫瑰椅,听着阁房的响动,不由地手心排泄了汗。
王妃拿绢子拭了拭唇角的汤汁,不动声色道:“不喝药,病如何会好。王爷尚未回府,至公子驰念父王,也该先养好身子。”
王妃性子并不愚笨刻薄,林氏还算懂事,略微等了半晌,便接过茶盏,碰了碰唇放在一旁的红木案几上。秦嬷嬷将早早备好的荷包与一支赤金桃花金钗,一同交予林七许,林七许双手接过,垂首道:“多谢王妃。”
王妃由人搀扶着在榻上坐定,手上捧着小巧的紫金小兽炉,居高临下地望着站在火线一丈开外,衣衫简朴,低眉扎眼的林氏。堂屋内装潢华贵,都丽大气,奴婢毕恭毕敬,不闻一丝响动。
眼中泪光一闪。
林七许悄悄吸了口气,渐渐扬起脸,眼神却不敢往王妃面上转悠,落在王妃胸前的一朵大红刺金牡丹花,目光和顺又谦虚,一派泰然自如的模样。
林七许再次谢恩。
“王妃厚爱,妾身会一一服膺在心。”
待得她昂首平视,神态谦谨,举止稳妥,眼眸处浮起一团团的水雾,王妃看不逼真她的心机,只悄悄点了点头。燕竹亲身斟了七分满的茶水,稳稳地递给林七许。
面前划过三幕。
“老奴见过林女人。”蒋嬷嬷生得呆板刚正,不怒而威。林七许只淡淡一笑,稍稍避开了些,并未接礼,道:“多谢王妃悉心安排。”
“是,老奴先行辞职。”那牛嬷嬷施了礼,打量了她两眼,便径直拜别。
昨日至公子染了风寒,已请了太医,看病抓药。本日,莫非又重了。
林七许屏息凝神,上前两步,渐渐敛起裙裾,膝盖触上软垫,无声跪下。双手置于火线,以一种寒微的姿势伏低身子,结健结实地磕了三个头。
王妃对林七许的见机很对劲,笑道:“此处另有很多事措置,沉香榭已命人清算安妥。你一起驰驱,现下带着蒋嬷嬷另有燕竹,归去好生憩息。至于一干从江南带来的奴婢,待得明日存候,你领她们过来便是。”
林七许伸手接过,咽了口口水,双手高高举起茶盏,恭敬道:“请王妃喝茶。”
林七许从暖轿下来,回想起幼年不堪其烦学的端方,渐渐步入正院。天井处种着两颗矗立还是的柏树,夏季有些单调,边角处有一排排花圃,并着几树干巴巴的秋海棠,三两丫环垂首廊下,低眉扎眼,极其端方。
燕竹在背后悄悄推搡了林七许一下,心头微微一松。以林氏现况,便是王妃不喜,打发她说,先学几日端方,今后礼数全面了,再叩首敬茶。也没人能为林氏出头,林氏只得不上不下,没名没分地借居在沉香榭。幸亏,没晾着人。
方嬷嬷眼皮都没抬一下,前个儿王爷在吴姬处坐了一下午,听人说,至公子会背了三字经,王爷好生嘉奖了一番。恰好昨日没去瞧,竟就染了风寒,今儿还嚷着想父王。方嬷嬷内心几近要嘲笑了,果然甚么样的娘生甚么样的孩子。
很久,王妃才心平气和地开口:“林mm,不必这般拘束,上前些来。”
茶水先前晾了会儿,约莫八分烫,指尖搁着茶盏,虽有不适,但也能够忍耐。林七许晓得大户人家,若姨娘敬茶,主母自要敲打一番。一方面,立立端方和严肃,另一方面,也是做给满屋的主子下人瞧。
牛嬷嬷面带苦涩,回话道:“至公子哭闹不止,药也不喝,主子拿他没体例,说是……想见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