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屋里住的恰是二奶奶何氏。她正半躺在炕上,背后靠着引枕,炕几上燃着熏香,一个丫头拿着美人拳替她悄悄敲打着双腿。炕尾坐着个穿青色比甲的仆妇,二十多岁年纪,长着吊梢眉尖下巴,抬高了声音与何氏说着话,见翠儿进门,才住了嘴。
翠儿愣了愣,她觉得那不过是一锤子的买卖,莫非还要不断到桑姐儿跟前晃么?虽说是二奶奶何氏叮咛的差事,可她来西厢少了,赏钱天然也就少了,她感觉本身吃了亏。
翠儿仓猝接住荷包,到手一掂,就晓得里头的银锞子分量比先前得的更重,只怕足有四两,她忍不住暴露了忧色,忙不迭向何氏哈腰作揖:“谢二奶奶赏,谢二奶奶赏!”谢完了,又有些踌躇:“二奶奶,不知……小的先前说的事儿……”
仆妇板起了脸:“张妈看你不扎眼又如何?你还是大房的丫头,你去服侍二姐儿是该当应份的,她还能赶你不成?”接着又和缓了神采,“我们奶奶是看重你,才叫你去办这事儿。你若实在办不了,那也罢了,我们奶奶再寻旁人去。”
翠儿嘲笑:“二爷管了又如何?大爷已是死了,二奶奶倒是二爷的心头肉呢。你们整天说她的闲话,可二爷放在过心上没有?我也不怕诚恳奉告你,只要二奶奶发话,就算是天上的玉轮,二爷也会替她摘下来。若叫他离了二奶奶,就象割了他的肉一样。更何况,姐儿又没死,大奶奶是悲伤夫婿,才自个儿看不开上了吊,与二奶奶有甚么相干?你趁早消停些吧!你又不是姐儿亲娘,不过是喂了姐儿几年奶。做下人的就该诚恳些,有眼色一点,你就算自个儿不在乎会不会被赶出去,也替你儿子想想。浑哥儿在老爷跟前做小厮,才念了两年书吧?这时候被赶出去,那里寻更好的差事去?!”
张妈被吓得神采发白,浑身颤抖,抖了半日,才悲忿出声:“老天爷如何就不开开眼?这另有天理么?!”说完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回轮到张妈被噎住了,她一脸的震惊,仿佛还是头一次想到这方面的题目。
秦含真在旁看得清楚,眉头皱得死紧。如果翠儿说的话都是真的,那环境可比她设想的还要严峻。
张妈听不出来了,推了那丫头一把:“翠儿,你这是睁眼说瞎话!我们姐儿怎会是不慎摔了一跤?清楚是章姐儿推了我们姐儿一把,我们姐儿才摔坏了头。人都差点儿没命了,大奶奶还上了吊,这还叫小打小闹,让姐儿别计算?你既然一心冲着二房的官老爷官太太去,不现在儿就跟老爷太太禀明,也免得委曲你服侍姐儿了。”
翠儿满脸堆笑地上前行了个礼:“二奶奶,您叮咛的事,小的都办好了。张妈那老货定被恐吓得今后再不敢胡说八道的。”
她只能吞吞吐吐地对那仆妇说:“泰生嫂子,我……我是甘心在二奶奶跟前服侍的。桑姐儿那边有张妈在,她夙来看我不扎眼……”
翠儿不耐烦地甩开张妈:“少在这里教唆了,我句句说的都是实话,别觉得你在姐儿面前说尽了二奶奶的好话,就是至心为了姐儿好。大爷大奶奶都没了,姐儿才七岁,此后的日子如何办?你就没想过么?老爷太太虽好,也年纪大了,大爷死讯传来的时候,老爷太太都大病了一场,太太至今还没能下地呢。万一有个好歹的,姐儿还不是得跟着二爷二奶奶过?这时候把人获咎狠了,今后要如何办?也只要你这蠢货,才会只顾着本身痛快,一点儿都不为姐儿将来着想!”
她在当代日子过得好好的,为甚么老天爷要让她穿越呀?这类出身,叫她如何扛?!
翠儿出了大房的东厢,就立即收敛了那张牙舞爪的模样,谨慎地朝正屋方向看了一眼,见没有动静,就确信本身方才说的话没有让正屋里的人闻声。她嘴边扬起一个对劲的笑,三步并作两步,敏捷穿过全部院子,进了西配房的南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