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太后便不说话了。
章继便为沈令嘉也把过一回脉,过了一时,放手笃定道:“是滑脉,有一个多月了。”
常太后笑道:“得了,本来是说阿沈的胎的,如何又论到别人家的家事上去了?”世人皆大笑。
常太后问道:“既如此,不如先找个好太医专给她看胎。依院使看,这一回随行的太医里有善于女科的没有?”
班虎儿道:“但是杀人犯法呀,他们就不怕陈夫人的娘家上门来打斗吗?”
章继便点头道:“那么是小主年幼,身子未全的祸端了。”
沈令嘉喜得怔住了,还是常太后问道:“果然?”
一时太病院院使章继到了, 先施礼存候。
章继道:“这也没有甚么难的,娘娘不信佛道,能够做些女红针黹、或读书绘画,总都是熏陶情操的事。凡是娘娘一心投在一样东西上面了,天然也就没甚么大的喜怒了――只是要谨慎不能过劳。”
卫秀看了方剂大抵是对的,便笑道:“谢院使的指导,要按说,埋头还是以佛、道等家为上。只是皇爷现在方登基几年,海内僧道等人是一概不消的,娘娘心系皇爷,天然不信奉这些个教派了。”
这陈太医名光,是家里的宗子,他既然自幼天赋出众,天然也是有些傲气的,觉得“好男不吃分炊饭,好女不穿嫁奁衣”,他大伯既然领着他爷奶孤负了他们一家,那这就相称因而将他爷奶对他爹的亲恩与养恩都断了,是以领着弟妹们出了族。他也的确是有些本事,转脸就考进了太病院,靠着他爹在太病院里留下来的人脉一起顺风顺水做到太医,将弟妹们都说了些家风敦睦、家道亦不差的好亲,如本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班虎儿因与罗幼君同是母亲能生才被常太后选中送给郗法的,却一个生养得极轻易,一个生养得极不轻易,自发没有脸面在太前面前说话,直到这个时候才出声道:“如何,莫非说陈家逼死了小陈太医的母亲?”
沈令嘉心不足悸道:“妾本来也传闻过大户人家日夜怒斥媳妇,不过一两年这个媳妇就不可了的故事。当时妾还想:‘普通吃香喝辣,普通穿金戴银,如何这就死了?’现在看来,一定不是那一家日夜怒斥媳妇的原因。”
常太后笑道:“你虑得非常。”
常太后道:“并不是她,”便招手将沈令嘉叫道身边来,道:“这一个是沈秀士,她胸闷爱呕,我想着路上不便,这些日子都没给她们存候然脉,说不定就是有了。院使是国手,搭把手给这孩子瞧瞧。”
臧皇后道:“母后,儿看着这小陈太医家学渊源,想来也是有两份真本领的,不如且叫他来看顾阿沈,若他看顾得好呢,天然一向是他的差事;若他本领不敷,就等阿谢出了月子叫华院判来看顾阿沈吧。”
这又是另一桩公案了:先帝昭宗献天子本性颇宽仁,固然对外搞死了北狄的老王爷,打服了西戎诸部,倒是借着父祖的余泽做到的这些事,真论起来他本人,还不如刚即位没几年的今上果断。但是此人虽因仁厚养大了世家贵族的心,却也因仁厚招纳了很大一批与世家连累没有那么深的臣子,他死的时候,很有几位忠臣殉了主,先陈院判就是此中一名,朝廷还给谥了“奸佞”二字为号,又加赠了官职。
臧皇后在中间道:“阿沈仲春里才满的十六岁,是年幼些,并且这个月也在见红。”
常太后道:“何必这么费事, 常日也不过是将那些个金饰胡乱挂在那边罢了。”
只是好人一定有好报,像陈院判,固然精于医术,却因不通情面油滑而不得父母宠嬖。他一死,陈院判的大哥欺负侄儿们年青,弟妇的娘家又式微了,竟趁陈院判之妻殉夫的时候侵犯了陈院判一支的财物地盘,不过留下几亩下田装模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