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正中,种着一株梨树。
瑾瑜在竹篮中间蹲下身来,伸手扒开落叶,暴露一片半湿的泥土。
郑宴离给小刀递了个眼色,她会心,拉着管家先去寻史东问话。那管家见他直奔后宅原是不放心,但锦衣卫上门又招惹不起,只得叹了口气,由他去了。
管家是个诚恳人,也没见过甚么世面,被唬得不敢吭声,只在背面跟着。
小刀不由烦恼:只顾着办事,如何就把这层干系给忽视了呢?
现在这时节,恰是叶红梨黄,硕果缀满了枝头。
她没说话,接过来持续向下挖。
父亲听了只是一笑了之:瑾瑜爱吃梨,梨花在春季也是极美的,就留着吧。
还记得嬷嬷曾说,家里的院子要种就种桂花银杏之类的才好,不该种梨树——梨就是离,多不吉利。
面前画面与旧年影象的激烈的反差,使瑾瑜刹时复苏,脚步调然止住。
郑宴离无法,只得上前叩门。
郑宴离再次亮出腰牌,让她不要禁止。
敕造镇国公主府的匾额已经被摘去了,这是料想当中的事,但没想到院墙也被拆了,内里的屋子被拆分售卖给分歧的几户人家,各自又重新垒了围墙分别边界,有种支离破裂的混乱。
那管家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子,刚要上前拦她,郑宴离便抢先说道:“锦衣卫办事,休要多问!”
瑾瑜再次回到昔日的家门前时,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瑾瑜朝那书房凝睇半晌,视野垂垂转向天井。
不管母亲几月返来,总能看到院子里当季的花儿盛放。
“归君子就在里头,我把他叫出来查问也是一样的!”
书房门上挂着个锁头,墙根底下堆着过冬用的柴禾,窗户糊上了厚厚的纸;窗台上原是摆着父亲最敬爱的兰花,现在竟挂了长长一串玉米。
树下石台上放着个竹篮,装着顶好的几只梨,大抵是才摘了不久。
长平公主曾说过:不要对李彻这小我的德行抱有任何但愿,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
自瑾瑜又踏入大门的一刻,就像是俄然又变回八年前阿谁天真天真的小女人。她全然忘了当下的事,一起顺着脚下熟谙的小径,直接往父亲的书房而去——仿佛父亲仍会像之前一样坐在窗前,唤她过来一同读书喝茶,静观庭前花着花落。
小刀有些担忧地问。
这时,屋里的人听到动静,排闼出来:“你们是谁啊?这是在干甚么?”
瑾瑜原也没甚么等候,但目睹曾经的家宅四分五裂,正如这一家人骨肉失散,不免触景伤情,心中苦楚。
小刀不是都城本地人,重视到瑾瑜神采有变,才蓦地认识到这宅子原是与她有渊源的。
“要不……你别出来了吧?”
张芝身后,镇国公主一向留在西北养伤始终没有回京,瑾瑜则跟长平公主去了宁夏,偌大的宅子便就此荒废了。
乌黑的指尖没入泥土,一捧又一捧。
郑宴离皱眉看着她,故意想帮手,却又感觉她必定不会同意。固然没有任何解释,但他能感受她身上那种哀痛的情感,像悄悄流淌的河水。
当初探听地点时听到‘公主府’三个字,小刀也没多想。在她心目中,长平公主跟瑾瑜才应当是干系密切的一家人,一时竟忘了瑾瑜同时还是镇国公主的女儿。
郑宴离蓦地回过神,将随身的匕首抽出来递给她:“你是在找甚么东西吗?……用这个吧。”
那位妇人便站着没动,没再作声。她有四十来岁,看破着打扮应是这家的女仆人?但服饰非常朴实,瞧着也不像是朝廷大员夫人的做派。
神情严厉,不容辩驳。
她越挖越深,汗湿了鬓角,双膝跪在地上,手上、身上弄得满是泥土,她却都顾不上,专注得有些吓人。
彻帝是个气度局促的人。他固然获得皇位,却仍然对于不了长平公主,更没法节制远在西北火线的镇国公主。固然镇国公主伉俪并没有任何本色罪名,但彻帝为了泄愤,对于二人后事措置得还是非常草率,至于遗产就更不消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