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外,草木深茂,那带她下山的人正在一隅空位上盘点兵士山匪。她便找了一处矮树墩子坐下,托腮瞧着那群兵士。衣甲在昏黄的暮色里白光微闪,刚正成阵,尽是士气。阵列前头站着那领头儿的,一身白衣金甲,器宇轩昂的模样。
到亳州城外营地的时候,已是暮色四合。青菀站在净虚帐前站了好久,眼瞧着天涯云霞漫天,染出一片片血红。半截太阳吊在枝丫之间,一刻落下一截儿。直比及太阳尽数隐上天线,她才抬脚去打帐帘儿,往营帐里。
容祁却还盯着她瞧,端倪松散。再半刻,他竟叫出了一声,“婉婉……”
青菀这又转头瞧望身先人一眼,心想他应是这些官兵的头领。许礴偏又迎着她的目光看她,与她四目相对。才刚那次不觉甚么,这会儿青菀就从他眼底看出些炽热来了。不滞半晌,她忙转了头归去,俯身扒着马背要下去。然马背太高,脚下够不到马镫子,便只好又直起家来,想着等身后的人先下去,她再下去。
营帐里铺了一卷褥子,旁侧搁一矮腿方几,并两块黑毡坐垫,别无其他。青菀出来的时候,净虚正在方几后的毡垫上打坐。眯合着眼睛,与平常无异的模样。
净虚能有甚么意下,眼下她遭了凌-辱,且不知是一番如何景况。提起来,内心不由就要思虑一气,想着如何开解欣喜她。这么眯晃着眼到了山脚下,但见得兵士四周散立,几处看着些山匪大汉。原都有些慵懒,但见着青菀的马到,那些人便也不再闲溜,尽数挨着排成列。
青菀便不知风月之事中的旖旎细节,却也晓得才刚那事极其耻辱。然见着这位施主不惊不怪,自个儿也便不特地挂在脸上,再去提说。只平常下语气,搭他的话,“寒香寺入了困局,我和净虚师父便筹算往都城去。修习佛法,游历一番。而后再回姑苏,仍当在寒香寺吃斋诵经。”
青菀也不知本身胡思乱想的甚么,没有一点削发人该有的清心寡欲,这么多年木鱼疙瘩都白敲了。想着不能再胡思,因合上眼睛,冷静念起清心咒来。
下巴侧在肩处,手指抵在一起打蹭,无所事事。正想着要做些别的甚么去,旁侧忽又响起另一人的声音,与她打号召,说:“你是六殿下带返来的阿谁小师父吧?”
青菀念的清心咒也叫他打乱得不知前句后句,只好搭话把他的题目一一对付畴昔,话语真假掺半。提起俗家之事,不过如对净虚一样,道一句“当时小都忘了”,又说:“咱是薄命的人,比不得富朱紫家的蜜斯。四周无人肯要,四周也都靠不上挨不上,连佛祖也不肯收留。是以带发修行,得口热饭吃。也就师父心心念念挂记我,当个真传弟子,要拉我上正道,得正果。可惜……”
从山脚下来到营地,又有几十里地的路程。青菀不管这些,只顾念着本身的经文。许礴把她挡在双臂之间,偶时提拉缰绳便会把她抱进怀里。不知是成心还是偶然,青菀全数不与他究查。究查起来,倒像她心机不正一样。
青菀转头四顾,拽了他的袖子问:“我师父呢?叫我跟我师父在一块儿罢。”
却说在山上叫那官兵领头儿的拎上马的时候,灰帽和木簪都丢了去,青菀眼下头上束发的,是林子里折来的枝丫条。牢固一个圆髻在头顶,最是清爽简朴的模样。净虚地点的营帐她进不去,要留给净虚静修,眼下便是只能在这里呆望。
青菀一向感觉,这一辈子都不会与容祁再相见。然常日里也有肖想的时候,在内心细细形貌她和容祁再见时会是一番如何的气象。想过在寺庙里,人海街道上,园林湖景旁,却从没想过会是在如许的田野。营帐周侧点起了照明的火把,映着两人的脸晃起熠熠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