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到!”内侍尖细的嗓音俄然划过飘雪的天空。雪地里挨冻多时的官员们顿时精力一振,列队有序地缓徐行入金穹殿。
只是,她不能。曾今是为了桑珠,现在是为了象雄的天下。
桑吉走在人群的最后,最后看了眼满天纷飞的雪花和空荡荡的甬道,心头沉重地踏入了金穹殿门。劈面而来的浓浓暖意顷刻遣散了身上的寒意,抖了抖身上的雪花,他挑了个僻静的坐位坐下。固然他决计避开人群的中间,仍然躲不开那些各怀心机的目光。
夏旭宫内的这处小小的花圃她并不陌生。
“只要你能够!”那轻柔的声音好似屋外的雪悄悄落在她的心上,和顺却又格外冰冷,令人无从忽视,乃至感受微微的刺痛:“第一次看到你的眼睛的时候,我便晓得,只要你能够!”
桑珏怔怔站在花圃入口处不知所措,这一刻她不晓得该以何种身份来面对。
早早来到的文武官员全都站在金穹殿外的雪地里,等待着吉时到来方能入殿。
金穹殿内灯火透明、暖和如春,与殿外的漫天飘雪、北风飒飒恍若两个天下。
他看着她,目光灼灼如阳光下的雪。
待马车停稳,桑珏掀帘而出,看着面前的宫殿有半晌的震愕。
一壶清茶,一池莲华,分不清氛围中暗浮的暗香究竟是茶香还是花香。
“上天真是宠遇我们桑家啊!”洛云感慨着,经历过烽火烽烟、生离死别的磨难,现在桑氏一门终究拔云见日,一家人都平安然安地团聚在一起了。
“狻猊……将军?”等待在宫门外的贝叶怔怔地看着她半晌,直到她清冷的目光望向他方才发觉失态,忙垂首施礼!
她怔怔站在桌旁,看着他捧着一只紫檀木盒走到她面前。此情此景,一如五岁那年,他将她抱回青石屋,捧着装满药瓶的紫檀木盒,替她受伤的手腕上药……
他带着她走入青石屋,屋里的统统都是那般熟谙,模糊透着一股高贵沉敛的气味。黑紫色的木质家俱朴素厚重,模糊可见雕镂得精彩却并不张扬的暗纹。时候和空间在这里仿佛与很多年前苏毗王府的那座院落堆叠。
洛云与桑珠同时转头,看着已经踏出门来的桑珏双双暴露冷傲之色。
“娘……”桑珏神情间有一丝不易发觉的失落,张了张口,却没有说下去。
桑珏点头与母亲、姐姐道别,然后拖着繁复的裙摆朝马车走去。现在她着一身束缚的女装,再不能像往昔那般豪放萧洒。
中穹兵变停歇,世子以新帝之名在皇宫摆宴犒赏全军,嘉封有功之士。皇宫外车马如云,华服盛装、威武军袍络绎不断。
看着两个女儿娇俏的模样,洛云心头暖哄哄的:“这十年的磨难,珏儿总算是熬到了绝顶,现在终究能够光亮正大的规复女儿身,再也不消担惊受怕、提心吊胆。”
满天雪花飞舞,花圃里却仍然春意盎然。鹅卵石铺砌的水池袅袅冒着热气,雪花落在池子里一眨眼便消逝,唯有池中那一株洁白的睡莲开得楚楚动听。园中石桌上的紫砂茶具泛着古仆沈厚的光彩,银粉勾绘的清荷莲花清爽素雅。
她身材微震,清澈美目闪过一丝惊奇和羞色,双脚却不由主动地跟着那双暖和的手向前挪动。
“你们娘几个再唠叨下去,这天都要黑了。”桑吉从马车内探出头来,眼含笑意地瞅着站在门外的老婆和两个女儿。
终究,在一处花圃的门外他停下了脚步,回身,仍然垂首说道:“将军请,部属先行辞职!”
话落,她微倾身施礼,一袭红色衣裙卷起细碎雪花绝然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