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案上放着阿灰的帖子,琬宁偶然间瞥了一眼,认出是阿灰的笔迹,呼吸一顿,手底行动不由跟着也滞了下来,成去非看她心不在焉的模样,顺手抄起一本书在她面前叩了几案两下:
琬宁心底大惊,懵懵懂懂望着他,犹自迷惑:他不是说不会读心术么?如何俄然就问到这一步?
琬宁却没审透贰心机,她想的简朴,编不出多周到的来由:“我,我也想去看看顾家的乞巧宴。”
成去非挑出一枝笔,舔了舔墨池:“脸皮别那么薄,两句话下来,就能把你说哭了,你如许的闲人,我还是能养得起的。”
琬宁一面拿帕子悄悄擦着脸,一面借灯光觑着他,她本羞于来见他的, 那日在廊下的事,她回味好久, 常常念及, 臊得只能捂住脸,又诧异他竟要替她画眉,心底不免欢乐不已,无法他到底是属于官家的, 凡是有个风吹草动,便遽然消逝,留她一人空落落的, 乃至不能分清前一刻是真还是幻。
他丢给她一个眼神,表示她坐下。
公然,成去非凝神盯住了她:“你问这个做甚么?”
这解释让人哑然发笑,成去非偏用冷冷的腔调逗弄她:“你不是来了么?我要那笨手笨脚的丫头干甚么?”
尾音见弱,嗓音里也不觉漫上一层忧愁,她定定看着他,黑眸如星子普通,把一张鲜艳欲滴的樱唇映得更加的红润,成去非业已扬首同她对视着,两人目光一碰上,琬宁便又垂下脸去。
可他这句偏又误打误撞,直中人内心,她确是因为顾公子在,才要到顾府去的。
绿屏门的角落, 栽了一丛瘦竿儿竹子,入夏后竹笋已成了新竹, 孟夏草木长, 现在一阵紧甚一阵地滴答着雨,在这夜色当中, 格外清楚。成去非朝她走去,递了巾帕,又稍稍往外探了一眼:
“张嘴,我看看舌头是不是有弊端了。”
这些倒不是谎话,她不算骗他,上元节确是远的很,同他那句不知真假的承诺一样远。琬宁半日不听他说话,犹踌躇豫站了起来,脸上滚烫,伸出了手,在半空中停了半晌,终究落到他衣衿处,轻扯了一下:
“我还没到会读心术的境地,你不说,我就当你无事,要下逐客令了。”成去非沉声道,琬宁一听心念疾转,忙尽力回话:
琬宁难辨他情感,硬着头皮,还是不断念:“那,到底是缺,还是不缺?”
她仍旧是怯生生的娇态,咬着唇,含混不清地应了。
脑中却早已想到当日她竟敢追着阿灰请教《老子》一事,心头虽不悦,却鉴于前次的经验,不想又曲解了她,弄得他再招一份偿不清的债,遂等她答话。
“阮女人,”成去非不知何时已来到了身畔,一眼就瞧见了几近不剩甚么的白盘,“你原是这么实心眼的人,让你尝尝,你倒吃光了。”
“您到哪儿去,我便跟着也去哪儿。”
她还是没把话说完,只觉本身像个煮熟的虾子。成去非就势抓住了那只探过来的手,掌心处又是传来一颤,他低声一笑,秉着与她豪情相婚配的口气道:
“感觉顾家阿灰如何?”成去非紧跟一步摸索,琬宁不明就里,尽管点头:“顾公子才学好,人也很和蔼。”
“这么个说法,你本身信么?”成去非仍不动声色地瞧着她,“平白无端要去顾家,你这奇想,就是做梦也想不出来罢?”
外头雨声不住,室内灯火幽然,宜邀客对弈,闲敲棋子,眼下,对着美人,也算差能人意。
转念一想,隐然感觉不对,便淡淡问她:“你为何俄然对顾家上心?”
“你冒雨前来,有何事?”
“看来我不承诺是不可了。”
“想好如何跟我说了么?”成去非早看准她有事,声东击西,遮讳饰掩的,的确就是胡言乱语,怕是她本身也严峻,故先回帖子,让她在这等,也是给她机遇再攒攒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