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体玄远,恰是名流们开口的最好辩题。大师亦能由此发端,很快融入此中,成去非凝睇大师之余,瞥见殿下,如同老衲入定般,两眼说不出的空茫无物,殿下在想甚么,体贴甚么,他是难以探测的,就好比方才那一阵咄咄逼人的辞锋,从天而降,前无兆,后无果,起合遽然,幸亏四周传来的争议打断了成去非的思路:
月与烛光,荧荧点点,称的是良宵。
成去非不再多发一言,坐上的殿下,仍未发一言,这对人间尊荣的佳耦,坐位间的间隔相隔并不远,而中间隔着的倒是无我相无人相的佛面佛心,统统墙壁瓦石,隔断了成去非同她,同坐中来宾的丝缕关联。
是故,世人很快发觉乌衣巷的至公子仍然如昔地沉默下去,那专注的神情,竟也像是真的在当真聆听着、领受着,来自于佛法的高深无边。
支林大师本河南陈留人,先帝年间渡江而来,修佛二十五载,亦精通老庄,常与士人交游,谈玄论道,其人端方严厉,内通佛理,外善群书,是大族们的座上宾,天家亦深爱之。
殿下的精力非常好。
有一瞬的寂静, 成去非伸脱手挽她上车:“殿下, 请。”明芷仿佛略略吃了一惊,却并未言说,只借助他的臂力, 其间感遭到那如同生铁普通的倔强来,这正恰如他本人,那么如许的一小我, 怎会是至心在本身面前伏低做小?明芷的眉间, 有轻微讽刺的味道, 一闪而逝。
“槛浑家有话想就教大师。”成去非突然发声,引得世人谛视不已,这类场合他夙来寡言,世人皆知他不喜清议,现在竟有话要说,不过至公子并非不精于此道,当日亦是夺戴凭席的人物,便都存了猎奇看向他这边。
宴会设在府上楠木楼中,待成去非到时,世人已把殿下迎到上坐,见他现身,相互酬酢一番,主宾仍依常例入坐。
“常觉得道法与名教,如来与尧孔发致虽殊,潜相影响。出处诚异,终期则同。”此语一出,世人皆发觉出分歧平常来,有人大声应道:“愿闻大师详解。”
明芷点点头:“不错。”
在坐佳宾不能不骇怪,因这算来是乌衣巷至公子第一次如此放刁把滥,又是第一次如此等闲不经心肠拜倒辕门,这阵哗然风起波荡漫过人群,热忱的看客们,多少有些绝望,乌衣巷的至公子,实不该草草两个回合就此作罢,固然这其间的三言两语,亦充足引得世人言三语四,细细咀嚼。
在世人的谛视之下,成去非只是沉寂笑道:“大师高深,去非不能再驳一二。”他忽就念及琬宁来,他的小娘子,兰姿蕙质,她倘是在,定会比他说的出色,驳的有力,但是他亦深知的是,她过于羞怯的脾气却亦必定她只能是他的朋友,而非同袍。
话至此,世人一阵喟叹,直言大师此番妙论实在让人茅塞顿开。支林面上淡然,满面慈悲相,只含笑不语。
至于成去非上一回听他讲佛法,已是身在会稽数十载前的旧事了。大师这些年于庐山,背山临流,营建佛龛,又请画工图绘天竺佛影,撰写五篇铭文,供人礼拜,亦是无量功业。
“倒不如化而裁之,参伍以变,错综其数。通其变,遂成六合之文。极其数,遂定天下之象。至于象外之意,固非人所能及,强力而致,究有何益?”原是顾曙已在笑驳韦行霈,说得世人一怔,阿灰果清谈佳手,象卦以外的未形之理,几语被他就此点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