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里月色垂垂暗淡下去,成去非听得偶然便朝窗子那看上两眼,一时竟无觉得对,又闻琬宁道:“厥后姊姊们出阁,我听着那喜乐,却不觉欢乐,府里忙成一片,大家面上皆喜气洋洋的,我却想,姊姊们为何要嫁人呢?大师常日里都住园子里,一起读书,一起习字,节日时还能够一起逛阛阓,一向都如许不好么?为何要一个个都分开家呢?现在我天然是懂了,人常说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是真的,也是无从能避的。”她声音仍带着幼年时的一层苍茫一层忧愁,眉宇间便不由微微蹙了起来,成去非看她愣住,仿佛三叠阳关也唱不尽那点离愁,遂悄悄抚了抚她鬓角:“我说过,你的弊端就是总要想太多,女子出阁,男人结婚,这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你现在不正在我这里?”他故意逗她,“还是你甘愿一辈子在家里听蝈蝈叫,也不肯同我身在一处?”琬宁顿时被他说的面红耳赤,成去非便笑道:“在我这不好么?我这里也是有蝈蝈的,且还能陪着你一起听,你上那里找如此分身的美事?”他见她更加羞怯,只往本身怀中钻,仍打趣说:“这般花朝月夕的日子,敢问小花仙可得着了甚么鸾音鹤信?说来让我这凡人也开开眼界。”琬宁微微暴露一双眼睛,小声道:“本来至公子是个满舌生花的……”成去非笑拧了她一把,“我当你说到舌敝唇焦,看来还剩着力量。”
“至公子当真要报恩?”
她语意里并无幽怨,只觉心伤,成去非则翻过身一把勾住她颈项,往怀中又深送几分,两人痴缠得极近,他在她耳畔苦笑:“我就说你脸皮薄,一点打趣禁不起,本就是想逗弄你的闲话,何必往内心去?我倒猎奇,哪有这么爱哭的小怪小鬼?”他幽幽吐着气,直往心尖里钻,琬宁忍不住破涕为笑,随即推了推他:“至公子这么沉,还没报恩,可要把仇人压死了……”听她委宛娇嗔,成去非方放心略微松动几下,抬眼便瞥见了窗子上浴在月光里头的花,稍作思惟,笑道:“园子里本年新移来这么些花,你那里是孤魂野鬼,清楚不过就是个小花精,替天上的神仙办理着百花罢了,我连名衔都为你想好了,曰‘万斛愁’。”琬宁忽听他不知如何就冒出这等黑言诳语来,又是纳罕又觉好笑,“呼”地坐起家,仿佛不认得他了一样盯着他道:“至公子莫不是害了一场病,人也痴傻了?以往从不说这些的,这下可糟了,我要守着个傻人过了,”她不由聪明起来,“就算是想哄我畅怀,也当说人家是花仙,缘何说是花精?听着倒一点好话的意义也不剩了。”她不等他说话,眼波一转,偏头持续笑道,“我明白了,这方是至公子本意呢,总要占口舌的便宜,是不是?看这一回要如何驳我?”琬宁掩着口葫芦坐那儿直笑得身子发软,娇俏的笑声在这寂静的月夜里格外清脆,倒真有几分黄莺打啼的意味,成去非含笑摇首:“你糟甚么,我原找了个有病的娘子,一会哭一会笑,明日得从速寻个大夫来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