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尚书所言不假,朕若跟疯颠之人计算,那才是沦为普天下的笑柄,大将军觉得呢?”
这番套话自成去非口中而出,其震惊民气处并不亚于方才那一番唇枪剑雨!英奴嘴角扯了扯,晓得后续必有转折,便沉心听他持续道:
“今上,”成去非目睹韩伊鼻翼翕动,晓得他这是要豁出命去,手持笏板疾步出了列,却岔开方才的话:
“若容此人活着,天家便要沦为普天下的笑柄!”
“成伯渊!枉我韩伊高看了你!不想你竟也是这般助纣为虐的之人!我用不着你虚与委蛇半道相救!”
英奴死力保持着面上神采,成去非这是给韩伊解了围,可他竟也支撑大将军封九锡,那些官话,那里像他常日气势?真有些匪夷所思了,难不成是缓兵之计?缓的哪门子兵?下一步又有何计?
英奴马上会心,面上顿时暴露几分大怒,打了个手势:“来啊!二十廷杖!”
“帝王昌隆莫过于唐虞,您当之无愧,忠臣功高莫过于伊尹周公,而大将军可与之比拟,”
“臣虽本性愚笨鄙陋,但还自知有一片至诚之心,臣德行陋劣而官位高贵,力才藐小而任务严峻,整天害怕颤栗,总怕污辱圣主之德,怎敢再受天恩!倘因臣的干系,使得百官生隙,臣但无安身之地!”
他不疾不徐,语气和缓地说完这些,并不睬会别人目光,只冷酷看了一眼韩伊,方道:
“今上,韩大人果然是得了失心疯,该拖出去廷杖,不能让他再这么胡言乱语下去,有污圣听!”
这下太极殿上更是惊诧,长史如此卤莽无惮!场面完整失控了!
天子一言既出,便断无变动的事理,成去非到底是如何筹划的?英奴得空细想,便顺着他的话,悠悠道:
“臣与尚书令、中书令等共同制定政策,现只但愿条录他们的功绩犒赏,把臣先放一边便可,望今上成全臣!便是臣的福德之至了!”
说着很天然地望向大将军,不想不等大将军开口,那边韩伊忽连连顿脚,指着成去非骂道:
英奴怔怔瞧着底下韩伊泪涕并下,仿佛平生第一次明晓何为真正的肺腑之言,而这些话,他曾日思夜想,盼着也有那么一日,谁也给他些告慰,未曾想,这些话,不过出于一个小小的豪门之口。
“不偏袒,不秉公,霸道才气宽广平允地实施,今上明鉴啊!”长史调子更加高亢,英奴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让他“明鉴”了,吼了半日,只怕当天子是死人,遂牙关咬紧,只沉沉望着底下世人,不等他开口,就被新一轮齐刷刷的“请今上明鉴”震得头昏脑涨。
听得世人又是一阵不堪,这韩伊的确不成理喻!非得一头撞死南墙不成呀!世人皆暗自打量着成去非,至公子果然好雅量,面无非常,仿佛分毫不放心上。
“今上!请恕臣方才讲错,臣自当领罚!不过,韩伊他这是大逆!这才是其心可诛!此言此语让大将军无安身之地也!又公开诽谤天家骨肉,已是罪恶昭昭,天人共赌!罪不成赦!”长史仿佛想起来上头还坐着天子,却字字咬得清楚,有如切金断玉:
“中书舍人怕是得了失心疯,遂致胡言乱语,今上不该同癫狂之人计算,以免有失圣名,诚如长史大人所言,清流不过要的是好名声,他如果真死了,正中其下怀,可天下人却会觉得这是今上无容人之德。以是,臣觉得,越是如许,今上越不该顺着他。”
俄然,韩伊又进步了调子:“臣本日说了这番话,便再也没想着活着走出这太极殿,纵使臣窜改不了甚么,可臣不悔!臣子当实施的义,臣已行过,只盼,”他哭泣不止,目光却仍如雷般闪动果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