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盈府库,两法也,一曰开源,二曰节流,尚书令要从何动手?”顾曙不觉已扶袖研墨,一面缓缓打磨着,一面相问。
乌衣巷至公子通百家,最擅者,法家也,督责之术,运乎一心。顾曙明白这奏章递上去,群臣议事,太极殿上该是多么的出色绝伦,他们的至公子,甚少见之舌灿莲花时,不过,利剑一旦出鞘,不见血怎能收回?
“我看你征富商财物一事,动何为快,可谓有奇效。”成去非撩衣而坐,端过热茶,饮了几口。
另一个本埋头扫着, 也不抬眼,笑斥道:“扫你的雪吧!”
炭火越烧越热,三人面上不觉间或多或少都抹了一层嫣红,议到这里算是告一段落,各自埋首案前,措置起公文。本日事,本日毕,成去非自先帝朝入尚书台,便遵此规,他向来要的是行之有效。
成去非对他自有期盼的,先不作声,看他提笔挥洒一阵,经静斋的手传过来,入目标是一手好狂草--字之体势,一笔而成,偶有不连,而血脉不竭,一如那淋漓畅快的八字:
一席话了,三人各自碰了碰目光,相互心照不宣,阿灰把窗户纸到底给捅破了,世家藏匿人丁的弊端,这般随便轻松隧道了出来,而他们三人恰是出身于乌衣巷,江左家世之首……
听得小寺人一愣一愣的,愁眉苦脸叹了一声:“白瞎托生乌衣巷了!”
“既如此,唯有严其法制,大阅户口,倘令财阜国丰,必因为此。”虞归尘轻启了话匣子,凤凰三年,目睹到头,来岁,成伯渊定要为帝国带来新气象。
量出为入,计资而税。
“大冷的天,这几位大人倒比我们还勤奋!”待车马一过,一个小寺人把扫帚倚在怀里头, 缩头拱背的,用力搓了搓手, 又重重呵了几口气。
刚拿起筷子,又送一道脍鱼莼羹,三人只得再度拜礼,事了,几人坐定,顾曙笑指这道菜:“倒想起家中一则旧闻,宗天子年间,祖父外放豫州仕进,因秋风起而思念吴地的莼羹鲈脍,竟上奏去官,时人皆言祖父旷达,毕竟是我辈不能及。”
忽有一行近侍打帘而入,冷静把些糕点蜜饯呈上,又端来热气腾腾的牢丸,一一摆放好了,为首的一个方道:“今上得知三位大人,仍在忙于公事,特赐饮食,还请大人们慢用。”
趁用饭的当口,几人便顺着顾曙的话头,叙了一阵闲情,屋内遍及暖流,齿间饭香四溢,倒可贵有几分平常百姓家的脉脉温情。
“曙与静斋兄所见略同,尚书令应尽早奏请天子。”顾曙天然深谙此中短长,西北一事,恰好能够用来开这盘棋,至于下得如何,就要看至公子的本领了。
阿灰切上天巧,一下便能问到点子上去,成去非清楚他脑中一定就没有雄图,他对赋税的灵敏性仿佛与生俱来,这一块,远比他更加善于。
便含着笑意看了他一眼,成去非似有发觉,瞬息间明白阿灰那眼神涵义,也不做解释,帕子恰是琬宁私物,下人洗净后并未偿还,他遂顺手带在了身上,现在拿出用,并未着意。
那边虞归尘眼波微微一动,似有若无朝他看了一眼,倒也无话。
小寺人仿佛还是猎奇,蹭蹭凑过来:“我如果那大人,不上朝, 就躺被窝里头,热烘烘的,再吃上一天的甘旨好菜!何必来受这个罪!”
顾曙一面想,一面又把这件事过了遍,晓得迟早要来,他成去非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来魁首江左群雄,亦不过光阴题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