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事已至此,那我们就静观其变好了。”李兰仍然悄悄地持续,仿佛没有情感的起落,“我在金陵城风花雪月的日子实在太舒畅,不免会有人看不畴昔。既然我挑选伴同女人入京,那我得此薄名又何妨?不管保护为好,捧杀也罢,想来在令尊面前侃侃而谈时,也有些分量解了女人的忧心啊,还别说,我现在真有点飘飘然呢。”
“想不到有生之年竟可碰到梅老先生的高足,”王启年怔怔地看了他一阵,俄然仰天大笑三声,散于双肩的长发随风飘洒,意态张扬,声音也非常的豪朗:“实在是不虚此行,值了!值了!”
“王大哥也是风趣,”李兰浅浅一笑,“但是滴水之恩尚且没齿难忘,王大哥就不必过于自谦了。”
姜若嫣赶紧将其扶起,眸色深沉,道:“老丈岂可行此大礼,如此可要折煞长辈了。”
篝火映亮了窗棂,这时一干杀手的尸身已尽数被拖走,风中弥满的血腥味道在夜雨中越来越淡,淡到能够忽视。
王启年眸色掠过一抹了然,他晓得梅老先生门下弟子素有高徒,此时见到李兰面对云卷云去尚且宠辱不惊,心中悟然之余,也自是震惊,当下从怀中拿出一个朴拙抱素的埙来,对李兰慎重道:“皇都的江湖人只怕也不在少数,老弟若不嫌弃,便收下这个小玩意儿,此物虽无大用,想来闲暇时老弟也可吹奏几首小曲子玩乐。”
那白叟神采拘束,环顾四周后,视野落在了混着浊雨的血泊当中,面色大变,颤声问道:“女人……莫非你们把定远伯派来的人给……杀了……?”
李兰摇点头,道:“王大哥过分抬爱了。”
“恕我多言,”王启年神采煞是严厉,定定地看着他,目光似在核阅,又似别无他意,淡淡道:“看来老弟你这事不是那么简朴啊,那人一身阴诡工夫连我也看不透是何路数,修为也只怕不在我之下,你怎会平白无端招惹到此等杀身之祸的?”
虽说有上等的金疮药敷其伤口,但李兰的面色仍略显惨白,神情还算安静,微倾身子,腔调陡峭道:“想不到中间竟是闲云野鹤般的江湖人,失敬了。李某在此谢过拯救之恩,只是有伤在身,恕我不能行及大礼。”
很多年后在那座云意春深的府宅里,李兰不免忆开初见萧洒悠然的王启年时的风景,仍然情不自禁的唏嘘很久,脸上尽是自嘲的笑意与慨叹。当时若非王启年搭手相救,即使是以姜若嫣二人的气力,亦不成对付如此窘境,只怕是针对本身的这场劫杀早已落下完美帷幕,人迹杳杳的荒园旧院为埋骨之所。
王启年哼了一声,道:“令师当年以太傅之身,不拒布衣,设教坛于宫墙以外,门放门生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天然是遍及天下。但是说到底,他最对劲的也不过那么几人,老弟自当是算得上一名……至于别人,不提也罢。”
姜若嫣秀眉舒展,额前阴云沉沉,面色极是郁郁,腔调森寒:“我这就派人探查是何人所为,皇都乃是多么样的风起云涌之地,届时难保有人操纵这点对公子倒霉。”
“不过是一个小玩意儿罢了,”王启年当即打断他的话,挤眉弄眼道,“此物权当是我送于老弟的交友礼了,如果哪日老弟飞黄腾达,且莫忘了今辰便是,届时我也好去老弟哪讨几杯花酒吃吃。皇都里那落潇湘的女人们,啧啧,想想就是美啊……”
李兰微微怔仲,不由问道:“王大哥何故如此疏狂?恩师桃李满天下,见一拙徒又有何难?据我所知青州府便有好几位呢……”
提起梅煮雨的名字,李兰眸中立露恭肃之意,语气更是前所未有地笃定:“李某多么小子,已是有累恩师盛名,岂敢擅加得此浮名?人云亦云,实在是高估李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