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听溪打从返来那日起,就在揣摩如何出门给谢思言送画,但叶氏这几日看她看得紧,按着她定让她将先前欠下的绣活做完,说不能为着读书练画就把女红丢下。
“你有效得着我的处所,尽管说,我必然极力互助。”少女当真道。
陆听溪沉默,她本来就还欠八张,如果再加十张……要不她干脆寻人给他刻个像,她转头直接拿纸蒙着拓个十几二十张都不成题目。
少女佳色鮮妍,晶光灼灼,一身蔷薇宝相淡色云雾绡绣腰襦裙,更加显得胸丰腰纤,香肤柔泽。双股小巧和田白玉镯套在细瘦腕子上,被襦袖遮住大半,玉白娇粉皆映在腕上那一圈水豆腐似的玉肌上,偏少女垂动手,看不逼真。
好轻易做完了女红,抽暇在书房规整要给谢思言送去的书画,又被陆听芝等人不由分辩拉到了花厅见客。
泰兴公主久惯强势,眼下却被谢思言说得盗汗涔涔。
若能将这门婚事搅和了,不但能坏了对方狡计,还能让陆家多个助力。
“白薇说想早些归家,我不好总拖着人家,想着迟早都一样,便提早了,”陆听溪的视野被他挡了个严实,试了几次,搡他不动,“早与晚有甚辨别?事情不是办好了吗?”
他竟想拽起她一双柔荑细心端量。
她再是气恼,也只能憋着。
陆听溪思疑等她去找谢思言,他已经做完课业交上去了。
谢思言这是拿太-祖压她,她一旦驳斥,他必给她扣个不敬祖宗的罪名。况她对这位世子爷的本性也略有体味,知他是个睚眦必报、遇强愈强之人,她凡是与之相争,必不能善了。
母亲那般刚烈的人,被人迫着去赔罪还是平生头一遭。
陆听溪沉默。她的画拿到谢思言跟前便是班门弄斧。她私内心觉着他读书那么苦,最当紧的是吃些补肾护发的,固然他现在还是中气实足,乌发稠密。
陆听溪知他这是变相催她,也作辞分开。
谢思言总觉沈惟钦的目光时不时寻机往陆听溪身上黏,不欲多留,回身拜别。
等陆听溪等人拜别,高瑜上前,满面忧色看着母亲:“母亲……当真要去给陆家人赔罪?”
沈惟钦不退不避:“本日还要多去世子仗义援手。世子言辞泠泠,令人敬佩。”
陆听溪到了先前见面的山涧旁,未及开言,先对上谢思言莫测的神采。
很久,泰兴公主竭力平复,亲身上前,强笑着说今次不过曲解一场,让谢思言切莫说出去。
“我早些年技法稚嫩,画得不太好……要不我给你寻些珍稀兰种?”少女略心虚,谢思言家中堆金积玉,她能寻到的兰种,他必是早就见过的。
少顷,厉枭来禀:“小爷,小的方才令人盯着魏国公世子,但还没寻见机会检察车内幕形,就见陆家五女人乘了丁家女眷的马车来了公主府。”
枕头风之于男人的打紧,陆听溪畴前也有所耳闻,但这话从谢思言口中说出,就仿佛格外令人佩服。
不想让祖父活着返来的人天然会千方百计禁止,锦衣卫为免夜长梦多,必是日夜兼程赶路。
他说话时,目光落在面前少女身上。
泰兴公主意她这般表态了,谢思言仍冷眼看她,僵了斯须,咬了咬牙,道:“这回对陆家多有获咎,我转头便携礼登门,跟陆家太夫人赔罪解释,世子觉得何如?”
陆听溪瞬时了然,嘴角紧抿。
男人眼眸灼烫,仿似火炽釜沸,陆听溪甫一触上他的目光就被燎了一下,一时竟觉面前此人热不成近。
有一瞬,他似觉又回到了七年前的阿谁傍晚。
“所谓‘敬天法祖,无二道也’,太-祖最重者,唯‘敬天法祖’耳。《礼记》有云,‘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公主本日作为,莫非是鄙视太-祖遗训,欲乱朝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