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便叫宋姑撑起雪伞,让开门路请韩蛰先行。
一篇才临完,魏氏头顶长着第三只眼睛似的,当即搁下经籍,拿过字帖来瞧。上头的小楷摹得无形而无神,与平常差异,不由皱眉道:“怎不用心习字?”见唐解忧尽管低头绞弄衣衿,心中一动,问道:“又有苦衷了?”
堂弟韩徽因不在京中,本日没来,那位玩世不恭模样的是韩蛰的弟弟韩征。
魏氏眉头拧起,坐了会儿,便起家往韩镜处去了。
杨氏下首的夫人瞧着年青点,正跟中间一名少妇说话,应是韩家二房的婆媳。
“胡说甚么。”魏氏神采微沉,“这是你该体贴的?”
韩蛰竟在廊下负手站着,似是在等人有话要说。
“可舅母仿佛很喜好她。”
这婆母比阮氏和蔼很多,令容满心惴惴地嫁出去,闻言稍稍宽怀。
银光院中,令容过得倒颇安稳。
只是韩镜早已警告过,结婚只是奉旨,摆在银光院礼遇便可。谁知韩蛰竟会上心?
韩蛰点头,连屋门也没进,丢下雪伞,回身钻入雪中,大步冒雪走了。
此事虽没张扬,韩镜却就此留意,对韩蛰的婚事更是慎之又慎。先前两门婚事,都是女家心胸不轨有所图谋,韩蛰查明后顺手除了,此中内幕连杨氏也一定清楚。这回赐婚傅家,韩蛰探明秘闻感觉无虞,那傅令容又年幼不懂事,娶来正宜挡箭,好推掉旁的婚亲摸索,才会点头。
外头雪下得更大了,纷繁扬扬的雪片飞舞,天幕暗沉,满眼迷蒙。
因杨氏待她和蔼,处境倒不算太艰巨。
令容看他说得慎重,不由猎奇,“他又做了甚么?”
令容忙裹紧披风钻进雪里,见韩蛰神采不大好,只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隔了两三步的间隔。
令容挨个敬茶,又给太夫人和杨氏等人奉上备好的针线,长辈亦各有所赐。
傅益在令容出阁后没几日就出发进京,安设了住处便来探她。兄妹俩叙别后之事,傅益得知令容嫁过来后还算安稳,不由松了口气,因厅内没旁人,低声道:“既然婆母和蔼,今后多靠近着她,勤谨奉养,博个欢心。至于那位……这些天还是躲着点的好。”
令容同杨氏禀报了声,将傅益请到会客用的小暖厅。
随后,太夫人跟杨氏提及家务事,令容规端方矩地陪坐。
当中的太夫人年过六旬,穿了秋香色的锦衣,额间戴着暖帽,头发斑白,因唇角微微垂着,平增威仪。她下首的妇人瞧着年近四十,恰是昨日洞房里被世人恭贺的夫人杨氏,令容当时娇羞垂眸未多打量,现在一眼扫畴昔,便见她脸上带笑,慈眉善目。
“外祖母……”唐解忧游移了下,“那位傅家女人,您瞧着如何?”
还真是受命送她,送到就走,半点也不违背杨氏的话。
韩蛰也晓得她的短腿儿走得慢,将伞盖往她那边倾了倾,放缓脚步。
韩蛰虽是新婚,却未按制休沐,仍忙得不见踪迹,除了洞房那晚歇在银光院,其他时候甚少踏足,晚间也是歇在书房。令容还没摸透韩蛰的脾气,乐得临时躲开,只迟早去杨氏和太夫人处问安,闲时跟姜姑说说话,揣摩各自脾气。
令容微愕,昂首一瞧,见韩蛰望着杨氏的背影皱眉,晓得他不喜这差事,忙道:“夫君如有事自管去忙,我这里不碍事的。”
彼时韩蛰已是权势显赫的相爷,皇家又式微荒唐,所谓天命是甚么,韩家民气知肚明。
谁知韩蛰单臂一伸,将那雪伞摘在手里,跨下台阶,回身见令容傻站着,皱眉道:“还不走?”
……
唐解忧咬唇不语,瞧着魏氏,眼圈儿垂垂红了。
韩家谋逆的事旁人或许不知,她倒是晓得的。先前那两位女人死得蹊跷,令容不筹算步厥后尘,又没希冀能引得韩蛰动心软意饶了她,只能循分守己,守愚藏拙,唇边含了淡淡笑意听着,没插半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