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垂的珠帘被宫人掀起,两位惯常照看嬷嬷的太子之间,竟是章斐徐行走出来。
令容跟杨氏再坐了一阵,告别甄皇后,由内监带着出宫。
隔得老远,令容瞧不见他脸上神情,但那场景仍旧让她感觉不舒畅。
有了天子恩泽,甄皇后气色都比平常好很多。
走到书房四周,令容午间小宴上喝得两盅酒涌上头,稍觉酒意。因银光院还颇远,韩蛰便带她先去书房安息,让她在里头睡会儿,他书房里还堆积着些事情,恰好措置一些。
谁知沈姑好久没服侍书房起居的室,虽办理了床帐,却没在壶备水。
令容天然晓得原因。
韩蛰入相后威势更甚, 锦衣司跟门下诸多事件压在肩上,也格外沉重。
“今后就不怕了,娘娘若感觉难哄,尽管召我进宫服侍就是。”
――也不知是甄皇后成心招揽,还是章斐实在长袖善舞,能在甄皇后和长公主间对付得游刃不足,讨遍欢心。
永昌帝即使贪色,御女无数,这数月间倒也没汲引旁人,因爱好太子,常来皇后宫中。
令容同杨氏一道,欠身坐着,恭敬答复。
没人情愿夫君被人觊觎,特别是被章斐如许以青梅竹马自居的人觊觎。
韩征的婚事倒是难办。
说罢此事,章斐说因高阳长公主还在北苑,约了一道出宫,怕误了时候,先往那边去。
去岁她诞下皇子时,范贵妃已有了身孕,虽仗着腹中龙种邀过恩宠,到底怀着身子稳定服侍人,没法像畴前般缠着永昌帝流连床榻。范贵妃又娇纵放肆惯了,畴前连甄皇后的风头都敢压,对后位虎视眈眈,又怎肯让别的嫔妃借机冒出头来?
这日甄家又设席赏花,邀杨氏带令容和韩瑶畴昔,连同二房的刘氏和梅氏婆媳都去了。
这般生出罅隙的情势比预猜中来得早,杨氏怕冒然定了婚事,将来闹得欠都雅,便压着婚事临时不提。
先前杨氏虽跟甄家走得近,心中却明白, 一旦韩家权势渐盛, 引得甄嗣宗顾忌, 两家终会有比武之日。自韩蛰入相后, 甄家虽来往殷勤如旧,甄嗣宗的顾忌之心却也垂垂暴露端倪――特别是政绩斐然的章公望继任中书侍郎后,甄嗣宗如虎添翼,渐生皋牢甄家之心。
章瑁之在朝堂的权势虽不及韩镜,文思才学的名誉却颇高,不然也难占着那片梅坞,叫旁人不敢强取。甄家自夸书香家世,公府高贵,甄皇后虽比章斐年幼几岁,因两家友情而有来往,也不奇特。
仿佛只是一转眼, 花着花落,竟已是暮春时节。
韩蛰娶她进门已是第三年,头一年伉俪俩不熟谙,韩蛰元夕被刺伤后卧病在榻,谁都没提这事情;客岁他有要务出门,顺道将令容送去金州后,送了个一副珠钗给她,令容至今还常戴着。
……
“夫人每月里总能进宫两回,倒是有阵子没见少夫人。”甄皇后款款坐在椅间,打量令容,“真是比畴前出落得更都雅了。”
像是韩蛰在厨下做的那些好菜,分给杨氏和韩瑶尝是天经地义,但若让章斐或高阳长公主咀嚼,哪怕只是一小块,仍旧让民气里不痛快――锦衣司使狠厉表面下的和顺,她半点都不肯被外人窥见。
书房表里分得清楚,有两重门扇隔开,沈姑奉侍令容睡下后,便受命退出。
两人毕竟是结发伉俪,甄皇后出自高门,比起商户出身的范贵妃别有神韵,趁着范贵妃怀了身子没法争宠,倒也能哄得永昌帝经常流连,稍露伉俪恩爱之态。
本年他可贵在家,又碰上休沐,倒是记得牢。
只不知,这回杨氏明显没提她,甄皇后怎会俄然召她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