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暑热,这会儿日头才落,地气未散,她身上穿得薄弱,杏红交领半臂之下一袭玉白襦裙,底下撒着碎花,层层叠叠地堆在脚边。因是家居,发髻梳得也简朴,耳边一对苗条的珍珠吊坠,衬着乌压压的青丝。那一缕头发从耳后垂落,搭在肩头,勾画出胸前起伏的峰峦。峰峦之下,石青锦带束腰,身材挺拔,姿势盈盈。
岭南的军变昨日传到都城,叫人忧心忡忡。
再想起昨日令容跟高修远熟稔道别的场景,虽说两人瞧着光亮磊落,高修远也一定有那贼胆觊觎人.妻,令容的态度却比现在热忱了不知多少。方才见着他,也不像畴前般眼含欣喜,仿佛两月的分袂于她而言只是小事,并没盼着他回京似的。
韩蛰淡淡“嗯”了声,扫向她盘中的菜色,“做的甚么?”
尖细低促的唿哨响起,在刺客惊觉之前,埋伏在山道两侧的锦衣司妙手尽数扑出。
章斐的脾气她摸不清楚,但高阳长公主虽骄横放肆, 脾气却直率。畴前被唐解忧教唆肇事,能派人召她畴昔劈面使性子, 在杨氏畴昔赔罪时又毫不讳饰隧道明情由,虽骄横得可爱,却也不像胡说八道的人。
次日凌晨朝会还是。永昌帝虽去了别苑散心,朝堂的事却不能担搁,他也懒得过问,便叫韩镜和甄嗣宗商讨,有委决不下的,再去找他。
升任门下侍郎的最后两月,他为握住权益,甚少外出,待站稳脚根后便少了顾忌。
这回外出将近两月,为岭南柳州、梧州两位刺史不测暴毙的事,担搁了足足大半个月。
朝堂上韩家与甄家反目,韩瑶跟尚政的婚事又邻近,到了这一步,军权相权在握,韩家的野心便会昭彰。箭在弦上、蓄势待发,在兵力刁悍的范通起兵发难之前,岭南的隐患必须肃除。不然届时南北夹攻,他先前在江东河阴的安插只足以稳住民气,不敷以等闲调兵遣将,双线为战,实在艰巨。
直到令容吃得满足,搁下碗筷,韩蛰才漱了口靠在椅背。
韩蛰现在却藏身在暗夜里,利剑在手,脊背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猛兽。
桌上菜色碗盏摆得齐备,方才那道松果肉也在此中,令容嘴馋甘旨,好轻易等他出来,忙号召着坐下,临时用饭。满桌菜色都是红菱按着她的口味做的,因怕韩蛰不敷吃,趁着他沐浴的间隙,还另做了一盘干蒸鸭。
――却与韩蛰料想中欢乐迎过来的姿势截然分歧。
剑起拳落,锦衣司的妙手练习有素,凡是礼服刺客,便先卸下他杀的毒.药,拿铁索捆着。待苦战结束已是半夜,夜色明朗,铁骑奔腾至城门辩才缓了下来,凭动手令入城,几十匹马列队前去锦衣司,除了哒哒的马蹄声,半点咳嗽都无。
暗夜里唯有金戈交鸣之声传来,惊得山鸟扑棱棱飞走。
“松果肉。”令容回身将盘子递给红菱,叮咛她快些炸完了摆饭,跟着走出来时,韩蛰已在屋里站着了。那柄长剑横摆在案上,他正低头解外裳,端倪深锁,见令容出去,瞧了一眼,却没出声。
樊衡连夜审判,韩蛰外出两月,边等审判成果,边将积存的公事措置。
拜别前的那点小芥蒂早已磨平,令容性子娇憨率真,畴前他办差返来时都能笑容来迎,现在伉俪情浓,两月未见,方才碍着有外人在还需矜持,现在伉俪独处,总该帮他宽衣,让他趁机抱抱的。
“没有。不过衣裳脏了。”
暮色四合,屋里掌了灯,却也不甚敞亮。
他揉了揉眉心,连日赶路后怠倦劳累,浑身风尘,先往浴房去沐浴,闭眼在热水中坐了近两炷香的工夫,疲累渐消,才换了洁净衣裳出门。
韩蛰仗剑拦住来路,樊衡带人截断退路,几十名锦衣司的妙手围成精密的网,将入觳的刺客困在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