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蛰内心揪着,深浓的眸色几番变幻,沉声道:“给书房掌灯。”
杨氏对傅家倒没成见――虽说府邸式微、荣光不再,傅锦元兄弟在朝堂上也无甚建立,但比起甄家那种仗着家属权势在都城沽名钓誉、在外头逼迫百姓的府邸,傅家虽有个恶劣的傅盛,这两年管得严,也没闹出事情。且傅益幼年有为,进退有度,令容生得仙颜、脾气讨人喜好,爱屋及乌,对傅老太爷也存几分敬意。
这倒叫人不测,韩蛰未料令容会将他临行前那句顽话当真,神采稍霁,“取些来。”
梨干甜美,有别样香气,明显是令容做得用心,往里头加了些香料。纤细处见心机,她肯费这工夫,足见对他用心,昨晚倒是他意气用事,难怪她哭成那样。
韩蛰唇角动了动,起家披件衣裳,拎着红耳朵出门,递给姜姑。
这话传得,跟客岁那封“万事安好,勿念”的信一样,自作多情,欲盖弥彰。
到得那边,杨氏起得早,正跟韩墨在院里补缀花圃,韩瑶在中间跑腿。
枇杷看得目瞪口呆,“少夫人这是?”
……
“不太好。奴婢半夜起来查灯烛,少夫人那儿灯还没熄,今夙起来,眼圈还红红的。”
遂应了令容所请,叫人备下车马,让飞鸾飞凤跟着,回金州探亲。
枇杷又不傻,怕韩蛰活力,从速帮着摆脱,“少夫人本来留了很多,因大人返来得晚,每日忍不住尝几片,不慎就……”
银光院里, 令容倒不知外头的风起云涌。
临出门时想起韩蛰来,内心毕竟气不过,又停下脚步,往配房里去。
不慎就把留给他的梨干吃完,还留下这咬剩的半片怄他。
沈姑是杨氏身边的人,行事端方慎重, 令容存着几分敬意。
拎畴昔放在桌上,兔子拔腿就跑,被等闲捉返来。再松开,跑了又捉返来。好多遍后,兔子才算稍去戒心,就着他的手,将令容平日喂他的菜叶咬了几口,颀长的耳朵摆了摆,红珠子似的眼睛滴溜溜瞧他,吃得还挺委曲。
令容晓得宋氏的意义,想了想,仍回丰和堂去,说了老太爷的病,想归去瞧瞧白叟家。
韩蛰面色是惯常的沉冷,“少夫人昨晚睡得好吗?”
韩蛰点头,任由她们折腾,入屋没见令容,才皱眉道:“少夫人呢?”
红耳朵吃惊,当即往左边跑。
写信总比说话轻易,令容介怀章斐的事,他廓清就是。反正当年对永昌帝拔剑是为了章素的兄弟情分,跟章斐没半点干系,好解释得很。轮到高修远那件,笔势便顿住了,他缓缓写了几个字,又觉无从下笔,纸上染了团墨迹,非常碍眼,顺手揉成一团,扔在中间。
韩蛰又好气又好笑,顺手将那半片梨干塞进嘴里,自入内换衣盥洗。
姜姑报命,往侧间里掌了灯盏,照得满室如昼,而后恭敬退出。
对望一瞬,韩蛰还觉得它会挪过来,伸手去碰,红耳朵却吃惊似的回身就跑。
朝晨眼圈红红的,是睡着时哭的?
家书天然不敷,他这回外出,半点东西没给她带,反怄了她一肚子气,哭得委曲。内心感觉理亏,珍珠金饰之类她一定奇怪,也不好照顾,想了想,另写张纸条塞进信封里,这才放心去睡。
国事朝局跟前,私底下的小账是能留着渐渐清理的,令容倒不至于为这点事拈酸妒忌使性子,用过早餐,仍旧往丰和堂去问安。
这兔子贪吃,见了谁都往跟前窜,在令容怀里服服帖帖,他就那么可骇?
看来这回她真是活力得很,受了大委曲。他明日筹办了南下的事,后晌应须解缆,战事当前不容他绕道去金州,不把她那点气恼抚平,按令容那外软内刚的性子,内心的芥蒂酝酿发酵,没准真得再提和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