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送走令容回屋,又对灯长叹短叹起来。

宿世的恩仇在唐敦死时便深埋了起来,阮氏的作为当然可爱,但看清她拜高踩低、趋利避害的局促为人,那些婆媳间的龃龉就说得通了。且此生她有慈爱刻薄的杨氏,宋重光又另娶老婆,两人不再是婆媳,那些鸡毛蒜皮的事也便可埋着,最多往心底里留个芥蒂罢了。

这话听着好笑,令容想起宿世阮氏嫌弃的嘴脸,眼里笑意浅淡。

江阴节度使曹震亲身到城外驱逐,宣读犒赏的圣旨后,安设得胜而归的将士。当晚曹震在府邸设席,请韩蛰和傅益退席,待宴席散后,送回住处。

畴前对令容嫁入韩家的遗憾也随之消弭,对着韩蛰,也愈发对劲。

次日韩蛰便待令容兄妹前去潭州。

阮氏自有了儿媳,在内宅的职位就有些难堪,总感觉娶个需捧着的媳妇进门,没个别贴知心的人。可贵令容来一趟,倒是少有的热忱,当晚便留在后宅住下。

令允好久没见娘舅宋建春,非常等候。这一起策马南下,又被韩蛰连着折腾了两宿,身子骨吃不消,自是没法骑马的。

令容侧卧在青石上,绣帕半遮脸颊,从挺拔胸脯到纤细腰肢、苗条小腿,身姿曼妙。

前年伉俪俩来潭州时,看那神情举止,还不算密切,韩蛰当然对他恭敬,却也是客气罢了。且韩蛰惯于冷厉威仪,在外甚少予人和颜悦色。现在伉俪同业,端倪神情已跟畴前截然分歧,韩蛰竟会牵着令容的手,实在是罕见之事。

强撑着眼皮睇他一眼,晨起的声音都有点哑,“夫君要出门?”

如许的场景似有些熟谙,仿佛好久之前也曾见她睡卧花下,如牡丹盛放,鲜艳娇媚,楚楚动听。内心像是被利刃刺中,狠狠抽搐了下,钻心般疼痛,他皱了皱眉,盯着令容,脚步再难挪动。

待阮氏问及韩府的事,便敷衍含混畴昔。

翌日正逢休沐,宋建春推了诸般应酬,在府里摆了桌宴席。

幸亏洪州离潭州不远,路程不算告急,久战怠倦的军士也无需疾行赶路,是以韩蛰给令容备了辆马车,叫军士们慢行赶路,各得便宜。

席间独一三人――宋建春、韩蛰和山南节度使蔡源中的宗子蔡穆。这宴席摆得隐蔽,旁人概不知情,韩蛰感宋建春美意,席间多敬了几杯酒,稍有醉意。

……

――从都城南下的途中,对韩蛰的思念与日俱增,是以那晚浓情密意,虽怠倦劳累,也觉欢乐。过后连着被韩蛰折腾,身子就有点受不住了。且今晚宋重光从书院返来后,宋建春必会设个小宴,四个男人喝酒,怕能将韩蛰灌得半醉。

他膝下冷僻孤傲,唯宋重光独子罢了。因兄妹自幼豪情深厚,这些年宋建春待傅益和令容视如己出,现在兄妹俩齐来拜贺,傅益又是年青有为的小将,在这战事里功绩甚高,两下里见面,笑得合不拢嘴。

言下之意,曹氏如有错处,婆母该宽大教诲,而非跟外人抱怨。

过后宋建春陪着韩蛰喝茶,令容兄妹去拜见舅母阮氏和表嫂曹氏。

宋家这后园修得精美,一道青瓦白墙隔开表里,虽能拦住外男的脚步,却挡不住视野。

“我跟表嫂虽只见了本日这一回,却觉她性子利落坦直,很好相处。舅母有她陪在身边帮衬,凡事也能轻松些,这但是福分。”她佯装听不出阮氏倒的苦水,反安抚道:“我在府里偶尔也会行事不对,婆母刻薄教诲,非常慈爱。”

何如重担在肩,虽舍不得床榻里娇软暖和的身躯,仍须出门。

唯有韩蛰的神情出乎所料。

再醒来时,已近晌午。

昨晚折腾到后半夜,被韩蛰抱着去擦洗身子时,她连骨头都软了似的。虽在韩蛰怀里睡了半夜, 精力却未能规复,这会儿仍觉累得没力量, 话都懒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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