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边的则迥然分歧,炉中香爇,檀香袅袅,背后模糊可见慈悲佛像。最惹眼的,倒是香炉旁的放生池,里头荷叶成碧浮在水面,有莲花盛放,婷婷而立。

这只手曾妙笔生辉,绘下清秀国土,清幽佛院,也曾深藏苦衷,绘下高山枫林,梵刹红豆。作画之人的手执笔挥洒,变幻万端,贵重非常,但现在他连命都要搭出来了,这点伤又能算甚么?

画面以外,高修远盖了钤印,题“水绕禅窗静”五个字。

他只看了一眼,便将手垂下去,任由血珠滴落,积在空中。

三小我走出去,甄曙双目血红,带着数位侍从,发狠地盯着高修远,似要扑上来。

方丈心惊胆战,不敢轻动甄嗣宗的伤口,只叫精通医术的和尚赶来救援。

但是文墨出身的少年毕竟未曾习武杀人,那一刀刺得又深又狠,几近触及脏腑,却在甄嗣宗闪避后偏了方向。匕首似被甚么东西卡住,待高修远再想往里推时,手已被甄嗣宗紧紧握住,匕首被迫拔出两寸,他使极力量往里推,却已握不准方向。

三位和尚摆布合力,将高修远扯开,只剩带血的匕首仍留在甄嗣宗腹部。

甄嗣宗久居高位,畴前构陷连累高世南时,并没太将那县令放在眼里。厥后高修远上京为父亲讨公道,被田保举荐到永昌帝跟前翻出旧事, 不止甄皇后被斥责, 永昌帝还让锦衣司重查旧案,令高世南官复原职,如一记清脆的耳光扇在他这位仁义端方的中书令脸上。

案上画卷铺展,被窗缝里扑出去的风卷起一角,甄嗣宗躬身将画纸抚平。

甄曙毕竟没本领跟韩蛰耍横,咬牙切齿,“我会照实禀告皇上,等你们发落!”

只恨当时力浅,未能让甄嗣宗那恶贼一击毙命!

甄嗣宗合法盛年,比起十七八岁的高修远,力道并不减色,明刀明枪时高修远占不到半点便宜,唯有偷袭——而腹部明显是最好的挑选。可惜甄嗣宗久居高位,过得优渥,腰间腹部一圈肥肉护着,高修远纵用尽尽力,毕竟失之毫厘。

高修远立在案旁,神情清冷而倨傲,“依甄相所见,这两幅算好吗?”声音如态度冷僻,他的身姿挺拔如竹,傲然瞧着这位职位尊崇的相爷,涓滴不粉饰挑衅孤傲的意义。

是以田保被查后, 甄嗣宗当即命人去嘉州撤除高世南,以泄私愤。

现在屋门紧闭, 里头只高修远和甄嗣宗两小我。

他开口,声音犹带恨意,“甄嗣宗没死?”

高修远苦心运营了整年才换来这手刃仇敌的机遇,双目被恨意烧得通红,被和尚拧着转动不得,如挣扎欲出的豺狼,厉声道:“恶贼!还我父亲性命!”

杀人的事,于韩蛰樊衡那种踩着刀尖的人而言,轻而易举,于高修远却绝非易事。

他虽有点才华浮名,出身却寒微,要跟甄嗣宗算账,实在难比登天。这回良机可贵,他一腔孤愤为父报仇,打的便是鱼死网破的主张,并不想扳连寺院里其别人,遂站起家来,“谋逆行刺,都是我一人所为,与人无尤。”

甄嗣宗凝神瞧着两幅画,不得不承认,画作勉强算上乘,题的字也不错。

高修远抬起手,掌心和手指有几道伤口,应是跟甄嗣宗对峙时划破的,血迹殷红。方才只顾着内心仇恨,竟半点也未曾发觉。

韩蛰端倪沉厉,盯着高修远,没出声。

高修远只瞥了一眼,便挪开目光,“是我运营行刺,与旁人无尤。”瞧见中间端倪驯良的方丈,毕竟感觉心中有愧他的信赖照拂,这当口说不出旁的话,只涩然看他。

方丈叹了口气,双掌合十,向韩蛰道:“高公子幼年莽撞,贫僧也有照看渎职之过,还请大人念他幼年,从宽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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