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跟甄家有密切干系的人,都被列在奏折上,虽非甄嗣宗本人的罪过,却很有些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而后娇纵放肆目无国法的架式。大到杀人瞒报,小到纳贿秉公,每一条罪行的开端都写了一句――
仿佛他身边信重的人,从早前的田保,到范逯,再到现在的甄嗣宗,都罪过滔天似的。
终究,还是韩砚在朝会时提起,让永昌帝不得不正视。
永昌帝的确不敢信赖,碍着是范通所奏,现在又盛宠范家那对姐妹,也没出言质疑,只说留在案前渐渐看。
永昌帝哪怕懒得翻看内容,光是瞧瞧一摞摞奏折堵在面前的架式,便感觉头疼至极。
甄家的伪善浮名一戳即破,范家的军权和辖内赋税倒是实打实握在手里的。锦衣司盯着范家,范通有兵有将, 自不会坐以待毙,这两年也收伏了几位锦衣司安排在河东的眼线, 从中刺探动静。
“甄相为国事劳累,怎能面面俱到?家奴肇事,惩办家奴;姻亲有错,罪恶本人,怎可连累甄相,随便提罢相之事?”这位老先生身在侯门,跟甄相走得密切,背后明显也有家人奴婢仗势欺人的事,不肯看甄家悲这些琐事扳连,唇亡齿寒。
他的侄子在任上剥削百姓,任人唯亲,贪赃枉法,惹得民怨沸腾,百姓仇恨。
永昌帝大怒,抬起御案上用以安排的泥金镇纸,重重砸在御案上。
河东范通雄踞一方, 手底下骄兵悍将很多, 都城里的范逯虽没能坐稳相位,现在只领着个闲置, 毕竟是贵妃母家, 凭着范通的安排, 在都城里亦埋伏了很多眼线,攀结了很多友情。
他的连襟、他的内兄和内弟……
谁知范通这奏折递来上,御史台的几位御史也不约而同睡醒了似的,奏折雪片般飞到他案头。
奏折写了满满十数张,从十余年前的事算起,历数甄嗣宗听任家奴亲朋草菅性命、欺男霸女、侵犯良田等罪行。这些罪里头,除了关乎性命的,其他伶仃拿出来,对永昌帝而言都是小事一桩,但密密麻麻写上两三百条,实在叫人大怒。
他有点悔怨方才的踌躇,早晓得就该敏捷散朝,躲回宫里纳福去的。
底下吵得一团糟,永昌帝没能听出来多少,就感觉头疼。
看来韩镜还是情愿保护甄相的,永昌帝稍稍放心,遂看向韩蛰,“那就由锦衣司查办。”
范逯未料会有人提起这茬,神采青了青,却仍道:“臣附议!”
“传言如沸,或是构陷歪曲,或是确有其事,臣觉得,该当彻查,还本相于世人。”
永昌帝瞧着底下鸦雀无声的众官,总算展开眉头,“那便三司会审。”
这发起算得上折中,且三司会审比之锦衣司专断,又显得公允。旁人慑于韩蛰威仪,无从抉剔,范家和甄家故交难以插手锦衣司的铜墙铁壁,在刑部和御史台却能做些工夫,各自对劲。
但甄家毕竟是太子娘家,又是他在都城的倚仗,若非迫不得已,永昌帝哪能割舍?
……
底下的事,便是韩镜同六部尚书商讨,末端跟他提一嘴,永昌帝拍案决计。
“砰”的一声巨响,传彻殿堂,辩论声戛但是止。
刑部尚书当然有点严明之誉,却也是甄家故交,手底下亦有甄家姻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