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几时甘旨出锅,芦笋碧绿脆嫩,白玉菇晶莹鲜滑,非常好看。令容双手捧着盘子,等韩蛰将菜盛好,扑鼻的香气勾得人馋虫大动。可惜这是要给太夫人的菜,她闻得见却尝不到,只能沉沦地将盘子装入食盒,回过身时,下认识咽了点口水。
令容总算回过神,忙“哦”了一声,自将米下锅,叫红菱往小炉中加些炭火,熬上肉糜。
晚间韩蛰竟又回银光院安息,待令容帮他宽衣,自去盥洗过,靠在榻上看书。
韩蛰觑见,声音仿佛带了笑,“再取个小碗。”
唐解忧算而失策,见韩蛰不但没活力惩罚,还帮着令容做菜,早已不知所措。在旁怀着鬼胎站了半天,闻言只摆手道:“外祖母还没尝,我先不尝了。”红菱有主仆之分,天然不敢越矩。
她尝了两口,才想起韩蛰来,“夫君不尝尝吗?味道好极了!”
今后如有机遇,能再尝尝就好了。
令容恍忽想起那是上京途中的山道,崎岖颠簸,有暴雨滂湃。好久没想起的气象再度入梦,当时铁箭射来的刺痛冰冷僻晰刻骨,她像是轻飘飘地荡在空中,踏实有力,惊骇颤抖。透过暴雨迷雾,看到劈面山岗有人嘲笑,神情阴鸷。
令容未再出声,见红菱要开口辩白,表示红菱开口。
令容做梦都没想到,手腕狠厉、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司使、曾权倾朝野、城府甚深的相爷,曾率军平叛、谋得帝位的君王,竟然会有这等雅兴。
“夫君谈笑了,那道菜恐怕分歧太夫人平淡的胃口。我筹算做芦笋白玉菇,方才表妹特地去取了食材。传闻太夫人爱吃肉糜,那间小厨房又礼佛不宜见荤腥,我觉得这间是做荤腥用的,才会私行出去。夫君不计算,我非常感激。”令容简朴解释罢,微浅笑了下,“夫君可曾用饭?不如我多做点,夫君也尝尝?”
令容见韩蛰瞧过来,忙会心点头,将水舀入中间盆中,取了洁净布巾擦净,退后待命。
令容跑畴昔将兑好的芡拿来,韩蛰薄薄勾了一层。
他在外披着锦衣司使的皮,严厉端然,到了寝处,那寝衣也不好好穿,松松垮垮的,暴露健壮的胸膛,从侧面偷瞧,颈间喉结愈发清楚。不知如何就想起旧事,宋家后园里他醉酒谛视,平白无端地说要娶她。
这时候忙着解释只会火上浇油,哪怕她占理,也会令韩蛰不悦,遂了唐解忧的意。
令容并未遁藏他的目光,“表妹说太夫人胃口不大好,想叫我帮着做道开胃菜,再熬份肉糜,贡献太夫人。”
上回擅动食谱的事韩蛰虽没计算,但哪只手碰了就剁掉哪只手的话,令容却牢服膺取。
有那么一瞬,令容仿佛透过迷雾看清了那张脸,非常陌生。
出了庆远堂,因韩蛰要去静宜院,令容顺道跟着去陪杨氏说话。
令容呆愣愣地站在那边,直到韩蛰出声,“愣着做甚么,做肉糜。”
锅中焯菜用的水却还剩着。
唐解忧特地带她来这里,说太夫人礼佛不让小厨房见荤腥,又特特地要做肉糜,事前还涓滴没提两间厨房的仆人,不就是想让她曲解,闯进韩蛰的厨房?方才还腆着脸说,让她在太夫人的小厨房等着,拜别前唐解忧何曾说过这类话?
红菱偷瞧韩蛰,见他正往门口去穿披风,缓慢夹起尝了尝,公然甘旨!主仆俩风卷残云,不过半晌便将碗中的菜扫尽,心对劲足。
令容虽为他的厨艺目瞪口呆,到底对韩蛰仍存害怕。白日的事牵涉唐解忧,韩蛰必是窥破内幕,才没对她说重话,反将唐解忧萧瑟,但那位毕竟是他的表妹,又是太夫人的心头肉,韩蛰即便看破,也没说甚么。令容临时不知表兄妹间的秘闻,怕冒然再提会让韩蛰曲解她成心肇事,便只藏在肚子里,仍旧相安无事地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