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司会审, 刑部和御史台虽也管得周到, 毕竟甄家罪行中都是琐事零散的事,御史和刑部官员们各处查证扣问,涉案的人多了,不免有各种混乱的动静传开, 借着春试时的热烈和故意人的推波助澜, 连着大半个月,都城百姓茶余饭后提起,多是关乎甄家的事。
甄皇后内心咚咚直跳,却仍面不改色。
范自鸿含笑朗然抱拳,“韩大人,樊大人,好久不见。”
这就奇特了,韩蛰手握锦衣司这几年,里头从副使到底下的眼线,全都对他服服帖帖,毕恭毕敬,连大声说话都不敢。那樊衡虽也有狠厉手腕,却也像韩蛰部下最得力的鹰犬,向来同心合力,惟命是从。
谁知本日,竟会在这护城河边争论起来?
甄嗣宗病卧在榻, 很多事难以亲身过问,即使有兄弟子侄和故交亲朋帮手,终难敌悠悠众口。
据范通所查,当年樊衡府邸倾塌,便是宁国公甄嗣宗的手笔。
赫赫公府、皇后母家, 被人这般群情,当然不是功德。
甄嗣宗此生最重颜面,气得吐了几口血,病势更重,亦坐立不安起来。
“回禀娘娘,皇上说要安息。”
“按律法秉公行事,感觉不当?”韩蛰端倪冷沉。
自去岁被禁足,甄皇后紧闭宫门大半年,才算解了禁足之令。
她还是最后挺背而立的模样,站在雕栏旁,望着麟德殿外的殿宇宫墙,半个眼神都没分给那对叔侄。内心忐忑而不安,等候这两炷香的等待能挽回永昌帝些许怜悯情义,谁知刘英进殿半晌后出来,还是最后的答复――
这就很风趣了。
范自鸿还不敢确信,见韩蛰脸有点黑了,便见机告别。
韩蛰扫了他一眼,意义着点头,声音都是沉冷的,“范将军。”
范逯涣散惯了,扫了一眼没甚兴趣,尽管被家仆扶着登马。
锦衣司最坚固的两堵墙,果然是为甄家的事有了罅隙?
这日哄着太子睡下,她特地对镜理妆容,舍了皇后端庄贵重的服饰,选几样鲜丽娇柔的衣裙,对着铜镜揣摩了小半个时候,听宫人禀报说永昌帝在麟德殿小憩,便解缆前去。
范自鸿酬酢罢,刺探关乎甄家的事,韩蛰以“无可奉告”敷衍,樊衡倒是只字不语。
这般忧心忡忡,见范家人进宫愈来愈勤奋,心中更是不安。
“不敢当。”范自鸿仿佛全然忘了当初在才朝堂和暗里的各种龃龉,只打量两人神采。
远处,决计放缓脚步的范家叔侄瞧见这模样,相顾嘲笑。
式微侯府贵公子出身,却在幼时被问罪变卖为奴,这些年摸爬滚打,凭一身钢筋铁骨重回锦衣司副使的高位,实在是少见、
那边两位的争论跟着他的靠近突然停止,韩蛰神采颇丢脸,脊背绷直,似强压怒意。樊衡则烦躁踱步,脸上的不忿几近能溢出来。
刘英没法,又没有永昌帝“不见皇后”的旨意能挡灾,只能应是。
可贵狭路相逢,永昌帝还摆出这般天壤地别的态度,卯足干劲,丢畴昔个恨毒又对劲的眼神。
而这一冗长的半年,也足以让范贵妃重整旗号,卷土重来。
合法妙龄的女人进了宫,哪怕模样不算最出挑,有亲姐姐汲引,仍能得帝心恩宠。
――高修远行刺之前,都城里水波不惊,世人皆沉浸在踏春赏花的闲情逸致里,谁知一夜之间,便有流言横生,群情纷繁?皇后诞下东宫位居太子,甄家也曾在都城施粥济贫,现在如许万夫所指,甄嗣宗岂能瞧不出端倪?
范自鸿向刘英伸谢,趁人不备手指微抬,沉甸甸的小银袋便从他的宽袖滑进刘英袖中。中间的范逯倒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两位女儿在宫里受尽恩宠,范贵妃无端丧子又缠绵病榻好久,哪能不恨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