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头和缓,又铺着和缓被褥, 昭儿穿了两层绵软的衣裳, 头上戴着虎头帽, 也不消襁褓, 小小的身子在他臂弯里格外幼弱。昨晚借着灯烛瞧得不敷,这会儿天光大亮,小家伙的面庞幼嫩光滑,淡淡的眉毛下一双眼睛瞧着他,仿佛茫然。倒是头产生得好,乌黑富强,再长大些,必定更都雅。
刚出世的婴儿不好抱出来吹风,韩镜也毫不会去银光院看望,至今还不知孩子的模样。
通俗的眼睛睇着她,扫过被拨得狼藉的衣裳,他已换上了相爷的端肃姿势,声音低得唯有她能闻声,神情一本端庄,却意味颇深。旋即往外头去,自将门下侍郎那套官服穿齐备,昂然走了。
蔡源济本就有取而代之的心机,靠着山南那半边力量一定能成事,有了范家助力,焉能不喜?
……
韩镜沉默半天,缓缓点头,将手里的铁剪丢下,没出声,只负手往书斋里头走。
令容的事算是祖孙间横亘的罅隙,韩蛰也不提旁的,只说想给孩子取名韩昭。见韩镜并无贰言,端倪间锋锐稍敛,续道:“昭儿序属嫡长,府里也盼了好久,到满月时自须办一场宴席。这事母亲会筹措,届时请来宾,宋建春和傅益都会过来。本日淮阳候曾向我道贺,想必也会派人来。”
本来筹划得周到,就等山南易主为范家助力,岂料锦衣司俄然横插一手,不止令蔡源济功败垂成,还将别性命都就义了去!
但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且心胸芥蒂,闻声动静,也只当知情罢了。
这窜改是韩镜所等候的。
早餐备得颇丰厚,除却令容爱吃的糕点小菜, 还备了鸡汤馄钝,香气扑鼻。
韩蛰天然晓得,眼底浮起些笑意,将她圈在怀里,“晌午想吃甚么?”
范自鸿的力量,九成都使到了蔡源济的身上,撺掇他夺得军权,襄助范家。
待韩蛰返来,早餐已然摆好。
“叫爹!”他抓住两只嫩藕般的手臂。
皇家式微,昏君当政,朝堂上韩家的权势如日中天,外头的几位节度使虽能对韩蛰昂首称臣,一道安定冯璋之乱,肃除陆秉坤之患,却还是趾高气昂的姿势,不太将永昌帝放在眼里,为握紧军权,内里肃除劲敌的事并很多。
先前伙同范自鸿将田四偷梁换柱,去戳韩蛰的老虎鼻子,筹算将黑锅栽在侄子头上,借韩蛰的手压兄长的气势,他借机调拨底下兵将,以蔡源中行事细致,给山南招来祸害为由,收拢军权。
韩蛰倒是浑不在乎,“晌午会返来,做一样你最想吃的。”
范自鸿今早听罢眼线禀报,气得胸腔都模糊作痛。
语气不再冷沉,跟畴前的刚强顶撞和争锋相对差异。
先前负气顶撞,现在沉缓商讨,态度收敛却倔强,是身为人父后不自发的窜改。
相府里毕竟还须敬着长辈,她分得清轻重。
山南的事他天然知情,虽不知韩蛰昨晚连夜赶回宿在银光院的事,今晨闻声传来的动静,便非常对劲。白日里琐事繁忙,这会儿可贵有闲情,见韩蛰走来,也稍露欣喜神态,“那边都安排安妥了?”
屋里,令容将睡着的昭儿递给奶娘,带到侧间去睡觉,她靠着软枕养神。
谁知韩蛰岿然不动,没敢去挑衅蔡家的军权。
傍晚落日斜照,因昨日一场雨将暑气洗净,可贵风清气凉,韩镜正在花圃旁活动筋骨,修剪门前花木。
因韩蛰那一瞥, 令容睡意全无, 喂罢昭儿,便由宋姑和枇杷帮着洗漱, 换好衣裳。产后身子衰弱, 令容也不敢乱转动, 拥被半躺在榻上,等红菱带人摆饭,趁便逗逗吃饱后还没筹算睡觉的昭儿。
令容懒得转动,见韩蛰凑过来在她颈间嗅,呼吸带着热气,不由往角落里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