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出门时，夜色.来临，离祭祖只差两炷香了。
见韩蛰进屋，体贴过后，忙问河阳之行如何。
她明显在偷着看他，却在他瞧畴昔的一瞬敏捷挪开目光，状若无事地跟韩瑶说话。少女她年纪尚小，容颜娇丽，满头青丝盘了发髻，耳畔红珠闲逛，衬得脖颈如玉，苗条曼妙。只是她神态虽安闲，搭在膝头的手却微微攥着――很明显，是有些慌乱。
令容大惊，下认识躲开目光，内心咚咚直跳。想了想，又感觉这行动未免做贼心虚，只好瞧归去，就见韩蛰仍望着这边，似笑非笑。
韩蛰仓促赶到庆远堂，阖家高低都聚齐了，正在里头热热烈闹地说话。
他平常多穿墨色衣裳，冷着张脸，对谁都爱答不睬的，一眼瞧畴昔老气横秋。今晚他换了稍浅淡的檀色锦衣，胡茬剃得干清干净，灯烛下神情清冷，就连双眉都比平常有豪气。
韩墨本来安了心，闻言又道：“他仍在狐疑你二舅？”
子时过半，旧年尽去，老太爷和太夫人撑不住，先去歇下，旁人伐鼓传话，喝酒谈笑，守到丑末才各自回屋。
谁知出了暖厅，外头却飘着雪渣子，在地上薄薄铺了一层。
相府笔墨书香，韩镜稳坐朝堂几十年，书斋里严禁旁人踏足，因是私家所用，陈列与正厅差异，一进门，正面墙上悬着韩镜亲书的一副沉雄浑厚的字――处世忌太洁,至人贵藏晖，中间却悬了把乌沉沉的宝剑。书斋里陈列得气度高古、端庄典丽，里外分了五间，各设檀桌铜鼎、宝墨金炉，越往里越幽僻。
平常韩砚也甚少在府里露面，今晚可贵世人聚齐，又是除夕团聚，便寻个宽广圆桌围坐，男女各占一边，灯烛高照，满桌好菜，图个热烈。
不过半晌，公然见令容说完了话，又悄悄往这边窥过来。
她内心鹿撞似的，极力平静，回以笑容，垂首握紧了手帕。
……
这个年，他总算能过得舒心些了。
算来也只数日不见，现在美人坐在灯下，盛装丽服，比平常更添神韵。
韩蛰跟在她身后，见她安然走到银光院外，便将将脚步一顿，道：“归去歇着吧，明日不必夙起。”
韩镜舒了口气，瞧着案旁的盘螭铜鼎，对劲而笑。
见他出去，韩征率先笑道：“大哥这回又是掐着点儿过来，一年到头忙得脚不沾地，连除夕也不例外，非得等人齐了才来，叫长辈们白等。”说着，自取了中间茶杯递畴昔，“以茶代酒，先罚一杯！”
今晚是除夕，韩府各处游廊道旁都换了极新的灯笼，正忙着筹办早晨祭祖的事。
韩蛰啜了口茶，目光扫向别处，余光却还留意。
暮色四应时，韩蛰才出了藏晖斋，回他的书房。
韩墨在旁笑了笑，“还是不及父亲运筹帷幄，坐收渔利。”
她宿世酒量不浅，单独斟小半坛酒下去也无大碍。现在嫁进韩家，夫君跟前只能明哲保身，想把日子过得顺畅点，自不好冷待了婆母小姑，见大师都欢畅，一年也只此一回，便量力喝了些许。
韩蛰入府，径往祖父韩镜的藏晖斋去。
偶尔分神留意，便见唐解忧靠在太夫人怀里，眼神不时往屏风外瞟。不过众目睽睽，她也没敢越分寸。
确切不像仓促赶路、浑身风尘的旅人。
韩蛰却皱了皱眉。方才就见她走路的姿势不太对，身子总往枇杷那儿靠，他还只当是醉酒的原因，因有枇杷，便没出声，却本来是受了伤。
旋即，端端方正地给长辈见礼毕，才坐入椅中，瞧向劈面。
“去我书房找沈姑取药。”韩蛰叮咛枇杷，顺手搀住令容。
“祖父、父亲都可放心，这一趟比料想的顺利。”韩蛰先给个放心丸，“二舅在河阳十年，很得裴烈信赖，这回裴烈写表文为裴泰求节度使的位子，便是听了他的劝说。孙儿到了河阳，裴烈也派二舅来做说客，只是他狐疑重，仍暗中派人在外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