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度使沉痾,副使彭刚又被羁押在京候斩,官位尚且悬空。裴泰虽是裴烈的儿子,秉承了裴烈的旧将情分,暂代裴烈主理账下事件,仿佛一副代节度使的架式,但毕竟未经朝廷任命,论朝廷给的官职,实在还不及杨裕这个行军司马。
令容虽猎奇,却没敢多问,接了衣裳,见是外出时的精干劲装,便猜韩蛰又该出门了。
他嘲笑两声,正想说父切身材已垂垂安康,就听外头军士急声来报。
据韩瑶说,韩蛰自进了锦衣司就没闲过,一年到头四周跑,养伤的这月余时候算是在府里留住最长的了。现在他伤已病愈,就又该繁忙奔命去了。
韩蛰跟在汤瞻和陈鳌以后,一进府衙,便觉两侧埋伏了弓箭刀斧手。
裴烈、彭刚、裴泰谋逆,罪过昭彰,证据确实,按律剥夺官位,押回都城候审?
节度使府上,裴泰率众官亲身迎出,将来客请到节度使的衙署。
虽说现在的景象,她无需敬而远之,但内心那根弦却松弛不得――若不想被翻脸“克死”,还是得谨慎翼翼的明哲保身。
此人也是奇特,受伤的时候捂得严严实实,不肯叫人看出半点马脚。等伤好了,在外正襟肃容,令人敬惧,回了屋里,那寝衣也不好好穿,松松垮垮的搭在肩上,端坐看书时将健壮的胸膛暴露来,像是不耐烦穿衣裳似的。
……
汤瞻大声宣旨,冠冕堂皇的官样话,听得裴泰有些犯晕。上头对他只字未提,却提了几样彭刚的罪过,莫非是要宣读对彭刚的措置?正迷惑不定,听到最末一句时,突然惊住了――
韩蛰即使居于高位,却也没生八副心肠。朝堂高低、都城表里, 锦衣司的事情千头万绪, 他如果因田保的原因认得高修远,也不奇特, 可仅凭这幅画就能认出来,就很奇特了。
公然,待韩蛰盥洗后出来,往榻上一坐,便说他明日要出门,叫令容好好陪着杨氏。
令容有些不测。
他被擒在对方手中,敢亮出弓箭手,就是仗着裴烈尚且活着,这些部将还肯听他调剂,想搏命搏一搏,先捡回这条命,哪怕立时斩使谋逆,也能有几分掌控。
出声的是陈鳌,疆场上真刀真枪滚过来的人,对这点阵仗驾轻就熟。他天生膀大腰圆,神力过人,又习得弓马技艺,如本年过四十,英勇不减当年。这一声如同洪钟,厉声呵叱下,令在场部将都心头一凛。
裴泰双眼通红,大呼一声,两行泪便滚了下来,被樊衡和中郎将合力压着,跪伏在地。
不知是谁先跪回地上,而后旁人垂垂哀思跪地,最后只留两三人不肯断念,手按刀柄目眦欲裂,不肯弯下膝盖,只看着最前面的杨裕。
唐解忧叫她退下,自往书案旁的绣凳上坐着,将练废的纸连同那些被揉皱的宣纸和写废的桃花笺一道,挨个烧了,最后对着火盆中的灰烬,非常对劲的笑了笑。
风声放出,据杨裕暗里递来的动静,裴烈父子公然循分了很多,正打压彭刚旧将。
裴泰听出话音不对,面色微微一变。
韩蛰自入内间,从柜中取了两件衣裳,“高修远是田保的表侄,前几日锦衣司查的一件案子与他有关,才会留意。看他笔墨,倒有些才调,可惜了。”
次日,韩蛰便解缆出京,前去河阳,同业的除了锦衣司帮手,另有兵部尚书汤瞻、左武卫大将军陈鳌及帐下两员中郎将。
――不过那刺客也算帮了他一件大忙,除了泄漏河阳的一些秘闻外,还让永昌帝见地了河阳幕府刺客的放肆,超出中书门下,直接给了他一道密旨。不是让裴泰接任节度使的旨意,而是以暗中谋逆之罪名拘系裴泰父子的密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