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令容嗡声。
……
目光挪向别处,长垂的珠帘轻晃,靠窗的紫檀长案上书卷半掩,砚台中墨迹未干。书案旁是个博古架,放了几书,大半却都是玩物——弹琵琶的陶俑,憨态可掬的玉虎,盛满珍珠的琉璃碗,斗蛐蛐的竹编笼子,玉瓶中插了花束,犹有水珠晶莹。
小丫环手里端着净水软巾紧跟在后,宋姑自将那软巾渗入,拧去些水,递到令容手里,笑吟吟道:“女人先擦擦脸,五香斋的几样糕点都送来了,另有碗苦涩的酥酪。夫人叮咛了,等女人吃过糕点,还得把那两篇书摹完。夫人上香返来要亲身查的。”
“当真?”傅锦元意似不信。
她如此乖觉,竟令宋氏不测,“当真?”
在靖宁伯府中,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日。祖父傅云沛、大伯傅伯钧和父亲傅锦元应当都去了衙署,堂哥傅盛身无功名游手好闲,哥哥傅益在书院读书,母亲宋氏和伯母田氏结伴进香,她本来也能出门去逛逛,却因前几日跟着宋重光混闹,被罚禁足抄书,只能趁昼寝偷懒。
她在廊下站了将近半个时候才回屋去摹书,两篇书摹完,还是心不在焉。
“嘶——”令容吸了口冷气,瞧着柔滑泛红的指尖,呆住了。
“我……”令容游移了下,看向宋姑,“现在几岁?”
时价暮春,芳菲渐凋,风暖气清。
至傍晚时分,宋氏返来。
她习字的光阴不短,只是在伯府时贪玩,技艺平平。宿世自从跟宋重光反面后,闲暇时除了以美食自娱,也常写字养心。现在腕力虽还不及,摹起书来,却不难,即便是心不在焉摹成,也比畴进步益了不止一星半点。
她瞧着傅锦元傻笑,傅锦元便伸手在她鼻子上轻刮了刮,“要听话。”
宋姑的话令容没能听出来,她心中已翻起惊涛骇浪。
“衙署事儿多,太累了,歇会儿再换。”傅锦元笑眯眯瞧向令容,“今儿没给你娘肇事?”
她想去别苑散心,除了是为傅盛关押的少年,还是为私心——宿世父亲死在放逐之地,母亲整天以泪洗面,郁郁寡欢,终至放手人寰,留她和傅益两处孤傲。现在且算久别重聚,天然得阖家出游一回,踏着晚春的余韵,赏景散心。
“娘去上香了?”
“宋姑——”令容打断她,不甚确信地问道:“这里是……我的蕉园?”
她谨慎翼翼将手指送到嘴边咬了咬,有点疼。心中腾起些欢乐,她不敢置信,用力一咬,钻心的疼痛传来,脑筋里顷刻复苏了。
那副娇俏模样跟平常没半点分歧。
娇娇是令容的奶名,隔了多年再闻声,叫人欢乐。
……
珠帘轻响,扎着双髻的小丫环探头出去,睡眼昏黄,“女人醒了?”揉了揉眼睛,趿着软鞋往里走,旋即向外道:“宋姑,女人睡醒啦。”
“当真!”令容眼神竭诚。
令容满心震惊,将脸埋在软巾里。
“谁每天肇事了。”令容佯装活力,瞧着父亲的笑容,唇角还是绷不住微微抽动。宿世生离死别,爹娘的音容笑容只能在梦里回味,现在见到他们,焉能不喜?
“女人睡含混了?”宋姑跟枇杷面面相觑,“不是蕉园还能是那里。”
田保的大名令容是传闻过的,幼时入宫做了寺人,厥后分拨到太子李政身边照顾。因当时的天子沉湎在声色犬马,李政又贪玩不听太傅教诲,对极擅投其所好的田保非常靠近,更因田保服侍他饮食起居时体贴入微,非常靠近信赖。
令容环绕她腰,仰开端来,标致的眼睛里蒙着雾气,却有盈盈笑意,“是我做了恶梦,醒来就想见娘亲。那两篇书我早就摹好了,宋姑还夸我的字都雅,早晨要给爹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