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容身子很不舒畅,进了车厢就靠在角落里,眼睛都懒得睁。
这姿式比坐着舒畅,令容伸直身子,见韩蛰还握着她手,恨恨抽回。
“信笺是那丫环抖出,儿子召她来问,必能查明。”
韩蛰点头应是,没再辩论。
不过韩蛰既已确信,想来这是仿冒栽赃无疑了。
韩蛰还是躬身的姿势,神情却渐添冷厉。
客房内,令容就不如何镇静了――
她哭了?
内宅琐事,杨氏既然要脱手,天然能查明。他若掺杂,反倒会令老太爷不悦,用心迁怒。且桃花笺之前另有那副美人图,本来不算甚么,但唐敦先露了图,又急请他出京,当时满心烦躁,加上牵涉要案,未曾多想,现在看来,此中一定没有蹊跷。
锦衣司里心狠手辣的煞神,多少硬汉都栽到他手里,内宅这点琐事,天然无需吃力。
养了这儿子二十年,他是如何脾气,做母亲的一清二楚。自他参军返来,除了脾气越来越冷硬,行事都很有分寸,极少数的几次因他气哭韩瑶,她看不过眼责备时,韩蛰虽稍稍改了弊端,却从没服软认错过。
回到府里,日头已颇高了。
――这个可爱的祸首祸首!
仆妇丫环都被屏退,杨氏让令容卧在被中,给她怀里塞了个资金暖手小炉,看她脸上不似最后那样难受,这才坐在榻旁,叫韩蛰过来。
他躬身沉默,接管斥责。
她觉得孤身出嫁,等候她的只要冷厉克妻的韩蛰和深藏奥妙龙潭虎穴的相府,却没想到,她竟然能碰到杨氏这么好的婆母。
――在内宅使手腕事小,但倘若沾惹锦衣司的人,表里同谋,这贼胆也未免太大!
银光院里,杨氏和韩蛰一走,姜姑暂被带去问话,宋姑和枇杷、红菱出去,又给令容喂了些姜汤,给暖手炉里添少量银炭。外头恰好熬了药送来,奉侍着令容喝罢,进阁房换了套里衣,见公然是来了初潮,便取了宋姑备的月事带换上,才算安设下来。
这一番斥责不提内幕,只说韩蛰办事的态度不对,没半点偏袒。
杨氏却摆了摆手,“这事还是我来查问。届时问明内幕,我去跟老太爷禀报,请他措置。内宅的事你也别插手,统统有我。只是你记取,令容是你三媒六娉娶来的老婆,伯府里千娇万宠的女人,也是爹娘的心头肉。她年纪还小,又懂事,在这院里,你那臭脾气该收敛些。”
令容顺势丢开韩蛰,瞧见杨氏眼里满满的担忧,不知怎的,满腹委曲涌上来,眼圈立时红了,软声道:“叫母亲担忧了,是令容不对。”
待韩蛰拎着食盒出去时,就见她屈身侧卧,在锦被下睡得安温馨静。
“好多了,多谢夫君。”令容没敢动, 只小声道:“夫君可否叫个女伴计过来?”
令容抱紧手炉,将脑袋半缩到锦被里,吸了吸鼻子,垂垂睡去。
如许知心的话,天底下能有几个婆母能说出来?
在浴房里的莫名烦躁无从解释,跟唐敦赶着出府虽是公事的由头,沉着后回想,一定没有借以回避的意义――那跟他平日判定利落的行事截然分歧,当时的烦躁和无端猜忌更是异乎平常。
韩蛰眸色一冷,就见杨氏拍了拍令容的手,已站起家来,柔声安抚道:“这事母亲会查,你无需担忧,放心养身子就好。你且睡会儿,我去备些吃食。”
……
错认得太快,反倒将她责备怒斥的话噎了归去。
“来看你们闹甚么!”杨氏皱眉,见令容脚步踏实,神采颇差,便过来搭把手。
“醒啦。”韩蛰走至桌边,神采有些古怪,“昨晚受的风寒好些了?”
韩蛰低头,躬身认错,“是儿子不对。”
走出门,见韩蛰在雕栏旁负手站着,背影矗立,衬在青山薄雾的背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