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内宅虽以太夫报酬尊,倒是杨氏手握实权,且她娘家掌京畿兵权,行事又端方慎重,平常虽宽柔,真计算起来,韩镜都让她三分。在外韩镜是三朝相爷,现在上了年纪,很多事也需韩墨和韩蛰照看。
――方才仓促一瞥,她总感觉,那张脸似曾了解。
韩镜神采冷沉,决然没想到万般疼宠的外孙女会做如许的事。
她真的要被嫁出去?阖府高低无人不知她的心机,这般措置跟摈除她出府有甚么两样?
韩蛰报命,将前日的事挑要紧的说,桃花笺还在其次,唐敦的前后举止却半字没漏。
“关在柴房里,媳妇已派人看着。她的爹娘前几月被送去庄子,据金铃招认,解忧不止以金银犒赏,也曾以她阖家性命威胁,迫她就范。解忧应还在庆远堂,父亲可要召她来对证?”
韩镜端着茶杯的手颤抖得短长,没忍住狠狠摔在地上,热茶四溅。
但唐敦只是垂着头,再也没抬。
末端,朝韩镜拱手道:“孙儿当时心中愤怒,几乎失策,冤枉傅氏。祖父总要府中和蔼为贵,但这件事,府中有人在内打通丫环,教唆肇事,在外通同我锦衣司的干将,借公事之由欺瞒误导,用心暴虐,胆小妄为,毫不成姑息!”
她怔怔跪坐在那边,回过味时,眼泪便肆意流了出来。
韩镜扫过厅中世人,见杨氏和韩蛰虽未说话,却都是赞成称意的神采。
――她也没推测平常倨傲自大的韩蛰会去对证,更没推测,那软弱天真,整日只晓得美食玩耍的傅氏竟会紧追不舍,将事情解释清楚,乃至说动韩蛰和杨氏合力去查。最没推测的是,向来心疼她的外祖父竟然会下如许的号令!
“解忧心机细致敏感,又是客居,媳妇临时没问。”
“将我嫁给别家?”她听罢动静,双膝一软,跪坐在太夫人跟前,不敢置信。
……
唐敦紧贴门板站而立,面色惨白而颓废。
韩镜脸上已是乌青,斑白的髯毛微微颤抖,强压肝火。
动静来得过分俄然,她愣了半晌,又问道:“外祖父真是如许说的?您没听错?”
声音一落,厅中又堕入死寂。
“解忧为何策划这些,父亲想必明白。留她在府里,只会让她更加痴心。她的年纪已不小,该寻个婆家了。”
太夫人左思右想,又是恨唐解忧无知肇事自食苦果,又是怜她出身不幸痴心空付,坐了半天,愁眉不展。
倘若韩蛰对唐解忧有些许情义,她还能将那火星煽成火苗,可恰好韩蛰半点也没这意义,即便唐解忧自荐床笫,怕也会被原样送回。若说想别的前程,当年她往韩墨床上赛人,虽教唆得韩墨和杨氏生分,却也是以惹得韩镜大怒,丢尽脸面不说,连管家的权力都没了。
屋内半晌温馨,韩镜叹了口气,“你们查得如何?”
前后卡得严丝合缝, 这头韩镜才坐稳, 韩蛰就带着唐敦来了。
“唐敦的事,自有锦衣司的律法措置。而至于解忧,”杨氏叹了口气,“当初媳妇入府时,三妹还没出阁,您和太夫民气疼三妹,顾恤解忧孤苦,媳妇都晓得。不过这孩子用心不正,若还听任,怕是迟早会生祸事。”
厅里鸦雀无声,令容站在杨氏身侧,被韩镜那怒容吓得心惊胆战,惊骇之余,又忍不住瞟向唐敦,但愿他能抬开端,让她再看看那张脸。
事情就此议定,令容重新至尾在旁沉默,直至告别时昂首,偶然间对上韩镜看她的眼神,蓦地打了个寒噤――那目光稍纵即逝,却阴沉带怒,满含警告,仿佛她做了天大的错事。
他重重叹了口气,半晌才道:“也罢。年纪大了,是不该留着了。”遂看向杨氏,“就这么办,你多留意,挑个好些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