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她很乐意让他过夜书房,比老太爷还乐意。

韩蛰神采微变,“那两人是咎由自取,傅氏却分歧……”

三朝相爷耸峙不倒,朝中半数官员他都晓得,宋建春跟韩墨曾是同窗,为官的政绩口碑也都很好,年初才升了长史,也算是个干吏。且为政一方手握实权,比同品阶的闲散官员又短长几分。

但令容又不是唐解忧那样不知轻重、肆意妄为的性子,前后两回遇险,还都是她帮着度过难关。

“是她。祖父若不信,可查问在场的羽林侍卫。”

韩蛰续道:“宋建春在潭州为官,颇受百姓恋慕,跟本地的带兵将领处得也和谐,这在别处很罕见,可见他的才气。他膝下无女,对傅氏视若己出,年初来拜访父亲,明显是成心修好。祖父教诲孙儿胸怀天下,这等能臣干吏,何不交友?”

藏晖斋,韩镜正站在书房前的空位上伸展筋骨。

“但是——”韩蛰话锋一转,“祖父也须承诺孙儿,不伤傅氏性命。”

韩镜嘲笑一声,“你对这岳丈家倒上心!当初皇上赐婚,你是如何承诺的?”

铜鼎中卷烟袅袅,祖孙俩又说了半天昨日刺杀的事,韩镜啜了口茶,看向韩蛰时眼中精光奕奕,满含核阅,“昨日人多眼杂,我也没问,平白无端地你怎去了后山,偏巧碰到长孙敬?”

“孙儿辞职。”

“吃过了,方才去漫步消食。夫君呢?”

“还没。”

日头已上三竿,府中亭台屋舍皆覆盖在阳光下,树荫浓绿,松柏矗立。韩蛰脑海中一时是长孙敬的事,一时是韩镜的威胁,一时是昨日联袂游山时的风清日朗,一时又是令容那晚恶梦惊醒,说梦见有人想杀她。

韩蛰遂放心,吃完饭才道:“刺杀的事一出,迩来会很忙,我筹算歇在书房。”

韩镜沉目不语,明显是在考虑。

韩镜认定她是祸水,未免失于公允。

“长孙敬都认了。”韩蛰随他入内,掩上屋门, 快步走进内间,“皇上荒废整事, 任由田保弄权干政, 羽林卫归田保管,长孙敬对他不忿已久,被贬去行宫后,便感觉皇上昏聩,不配为人主。皇上每年都会去行宫, 他从年初就在运营, 网罗了刺客备着。皇上去行宫之前, 他已借职务之便让刺客混入行宫, 待禁军搜索结束, 又借三改换值的空当,让他们埋伏在密林。”

走出藏晖斋,韩蛰神采冷凝,连韩征从不远处打号召时都没留意到。

韩蛰神情垂垂冷沉,终究躬身施礼,沉声道:“祖父息怒。孙儿去傅家,是怕傅盛惹事,特地警告,让傅家严加教诲把守。靖宁伯府虽荒唐,在金州却仍有职位,金州紧邻都城,顺道去一趟,并无坏处。且傅家虽弱,跟他家来往密切的宋建春却颇强干。”

韩镜一愣,“她引开长孙敬?”

见韩蛰走来, 便带他往书房里走, “景象如何?”

“柔嫩寡断,妇民气肠乃是大忌!”韩镜打断他。

易地而处,他明白韩镜的担忧。

说罢,瞥了韩镜一眼,径直引向他最体贴的事,“招揽宋建春,于我们只要好处。”

韩蛰声音略微生硬,“若因耽于私交误了大事,孙儿自会写和离书,送她出府。”

“孙儿明白。”

韩蛰对上韩镜的沉厉目光,不闪不避,“是去了傅家。”

“没有,都很好!”令容当即否定。

肝火和不满积累了多日,韩镜斑白的胡子都在颤抖。

韩镜的脾气他最清楚,在朝堂摸爬滚打数十年,又手握相权劳心劳力,眼瞧着天子代代昏聩,民气渐散,百姓遭难,哪能视若无睹?这些年不止府中走在刀尖,娘舅家也是战战兢兢、苦心运营。谋逆的事韩镜志在必得,也是以苛求万无一失,不肯出半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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