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书是韩镜汲引发来的,虽说现在节度使尾大不掉,兵部的力量有限,但毕竟也是六部之一,在朝堂上举足轻重。那位刘尚书平常刚正不阿,油盐不进,却本来已被田保的一副假货拉拢――难怪本日安排南下讨叛的事,那位行事稍有些古怪。
这几日他跟田保谈过数回,有次早晨排闼出来,就瞧见田保拿着羊毫歪歪扭扭地写东西,见他进门,拿别的挡住。
早晨那场大火起在田保的宅邸,算是锦衣司跟高修远里应外合的服从。高修远业已出险,樊衡那边到手以后,这会儿怕还在锦衣司等着他。
高修远遂留意,于火海浓烟中顺手牵羊。
杨氏随他目光瞧畴昔,也瞧见韩瑶的非常。
“只是皮外烧伤,养一阵就好。”
整夜安息,高修远已规复了六分精力,换了身极新的衣裳,见着韩蛰,便端方施礼,“多谢韩大人脱手相救。”见令容也跟在中间,便作揖为礼,“昨晚打搅了看灯的雅兴,还请少夫人勿怪。”
再回住处,已是五更天了,睡上一阵,醒后用了饭,便往客房去看望高修远。
未几时取来净水,杨氏便命仆妇先帮高修远冲刷伤口。随行的仆妇都老成慎重,畴前也服侍过血肉恍惚的伤口,这点小事自不在话下,扶着高修远的胳膊渐渐冲刷洁净,见韩征缓慢寻来了膏药,便帮着抹药包扎。
满屋的人,杨氏和仆妇都先惊奇后放心,令容更因朋友得救而欢乐,唯有韩瑶神采泛白,紧紧盯着高修远的伤口,藏在袖中的双手也似悄悄捏着。她善于相府,娘舅家又是京畿守将,不能说见过存亡,等闲血肉伤口也见过很多。
杨氏没再深追,见仆妇已帮高修远包扎了伤口,便让人扶他在角落里给白叟家憩息用的短榻躺着,号召世人出来,别再打搅。
花灯华彩照在他墨色的衣裳,也给冷峻的面孔罩了层温和。他发觉谛视,微微侧头,跟她目光相撞,疑问般挑了挑眉。
“是为偷它才被困在火海?”
……
令容心中微紧,看向韩蛰,“这伤要紧吗?”
田保目不识丁,虽陪着小天子长大,认得的字也未几,提笔誊写实为罕事,且田保仓猝讳饰,明显紧急。
田保乃至很乐意让高修远找他,好借机压服,收为己用。
“……那两幅临摹的画被做旧成假货,一副呈给了皇上,另一幅送给了兵部尚书。”高修远现在对田保可算深恶痛绝,也没坦白当日的争论。
他抬手喝茶, 世人才瞧见藏在大氅里的右臂, 衣裳烧得残破, 手臂上有狰狞伤痕, 应是被烈火烧的。他平常泼墨作画, 靠的是胸中清风朗月、娟秀国土, 也需靠这只手随便挥洒, 妙笔生花。倘若烧坏,统统岂不全毁了?
令容扶窗而立,中间站着身材魁伟的韩蛰。
他啜了口茶,让高修远持续。
杨氏忙过来按住他,“先别动, 这是……”
“这东西或许很首要。”高修远淡声。
回府已近半夜,令容自回银光院歇下,韩蛰却转而骑马出府。
“高公子客气了。伤势无碍吧?”
如此看来,这册子应是田保跟人的来往帐本。
花车过后,街上人潮渐散,以后便该去河上游船赏灯。
韩蛰不语,垂着的手往中间挪了挪,寻到她的手臂,顺势而下,握住她柔嫩的手。
韩蛰则带着令容乘船,于桨声灯影中,穿行于水光映照的瑰丽夜景。
韩蛰闻言,公然神采微动。
心头某个恍惚的动机,垂垂清楚起来。
贩子上热烈如旧,鼓瑟笙箫里,装点精美的花车缓缓驶来,引得无数人竞相追逐。
高修远看得云里雾里,韩蛰皱眉翻着满篇鬼画符,半晌后终究瞧出些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