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灯市热烈,鼓乐喧哗飘窗而入, 昏黄灯光照出去, 一室如昼。
“这东西或许很首要。”高修远淡声。
高修远遂留意,于火海浓烟中顺手牵羊。
那册子上除了极简朴的几个字,旁的都是奇特又丑恶的丹青标记,或画银票,或画珠串,有些处所还画了线勾除,除了田保本人,怕是没人能看懂。
“高公子客气了。伤势无碍吧?”
……
杨氏忙过来按住他,“先别动, 这是……”
有他做主心骨,不止仆妇没慌乱,连高修远都松弛了些,怠倦袭来,昏昏欲睡。
他想起家称谢,喉咙微动,吐出的倒是连连咳嗽。
杨氏没再深追,见仆妇已帮高修远包扎了伤口,便让人扶他在角落里给白叟家憩息用的短榻躺着,号召世人出来,别再打搅。
令容心中微紧,看向韩蛰,“这伤要紧吗?”
“高某虽只文弱墨客,却也不肯看寺人弄权,谗言惑主,为祸朝堂。”高修远幼承家学,虽心向山林,却也怀着娟秀国土,清隽的脸上藏着气愤,站在屋中,却如宁折不弯的坚固修竹,“被田保困在他住处时,我最后气愤,厥后跟他虚与委蛇,也借机窥测过。他手底下有个小帐本。”
他抬手喝茶, 世人才瞧见藏在大氅里的右臂, 衣裳烧得残破, 手臂上有狰狞伤痕, 应是被烈火烧的。他平常泼墨作画, 靠的是胸中清风朗月、娟秀国土, 也需靠这只手随便挥洒, 妙笔生花。倘若烧坏,统统岂不全毁了?
回府已近半夜,令容自回银光院歇下,韩蛰却转而骑马出府。
“昨晚起火时,我趁乱溜进他屋里偷来的。”
令容想不通,愈发佩服韩蛰的目光如炬,见两侧春光渐生,嫩芽新露,脚步轻巧。
令容点头,酬酢体贴罢,见韩蛰跟高修远似有话说,便先告别出门,往杨氏处去了。走在路上,回想方才景象,高修远没跟她说半个谢字,明显不知她也算掺杂了此事。那么,先前那封求救信,必然不是出自高修远的手了――不然他不成能装聋作哑。
高修远应是数日未曾阖眼,躺在短榻上便昏昏睡去,韩蛰便让韩征寻个软轿,带着飞凤在侧,先带他回府安设。韩征没有娇妻拘束,来往自如,便利落应了,带高修远到府里客舍住下,又出府上街,安闲游赏。
田保乃至很乐意让高修远找他,好借机压服,收为己用。
满屋的人,杨氏和仆妇都先惊奇后放心,令容更因朋友得救而欢乐,唯有韩瑶神采泛白,紧紧盯着高修远的伤口,藏在袖中的双手也似悄悄捏着。她善于相府,娘舅家又是京畿守将,不能说见过存亡,等闲血肉伤口也见过很多。
他啜了口茶,让高修远持续。
客房内,高修远的表情可半点都不轻松。
心头某个恍惚的动机,垂垂清楚起来。
暖和刻薄的手掌,让人放心而欢乐。
“皮外伤,不碍事。”韩蛰淡声,又叫人取净水,向韩征道:“膏药。”
残暴夺目的灯火流过,笙箫远去,传来委宛柔情的琵琶,浊音泠泠。
韩蛰正愁摸不清田保跟人来往的秘闻,这册子倒来得及时,遂收起来,叫高修远放心养病,带着册子往锦衣司去了。
令容笑生双靥,声音很低,“多谢夫君。”
未几时取来净水,杨氏便命仆妇先帮高修远冲刷伤口。随行的仆妇都老成慎重,畴前也服侍过血肉恍惚的伤口,这点小事自不在话下,扶着高修远的胳膊渐渐冲刷洁净,见韩征缓慢寻来了膏药,便帮着抹药包扎。
韩蛰则带着令容乘船,于桨声灯影中,穿行于水光映照的瑰丽夜景。
“……那两幅临摹的画被做旧成假货,一副呈给了皇上,另一幅送给了兵部尚书。”高修远现在对田保可算深恶痛绝,也没坦白当日的争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