畴前感觉日子难过,现在回看,二十年也就这么畴昔了。除了伉俪豪情不冷不热,实在她过得还算不错――婆婆当然可爱,却没本事压抑她,公公要借杨家的力,也肯容让几分,儿子成器,女儿活泼,妯娌也算敦睦,待韩蛰和令容添个孙子,更有孙辈饶膝,添些兴趣。
“你在疆场是要对敌,不是庇护父亲,这事无需自责。”
“父亲的腿,也是他伤的?”
彼时他才二十岁,满腹诗书,胸怀抨击。酒后一念之差,那女人即使有错,他也难逃任务,却不得不将他的不对尽数清理到一个女人头上,亲手取她性命。
待太夫人总算肯解缆,出了内间,杨氏便请她往侧间喝茶,要跟婆母说说韩墨的病情。太夫人满心顾虑,又不好多滋扰儿子安息,当即应了,到侧间后坐在短榻上,取软枕垫着。
“怕我撑不住。”韩墨缓了半晌, “快死的时候, 我只想见你。”
太医怕病情几次, 时候守在丰和堂外,按着时候给他换药, 加上回府后顾问恰当,又有杨氏守着, 韩墨昏睡了几次, 到次日傍晚时,精力总算好了些许。两位太医见状,稍松了口气,仍不敢掉以轻心。
丰和堂里有杨氏在,临时让韩征回屋安息。韩蛰往衙署走了一趟,想着韩征明天的颓废模样,有点心疼惯于谈笑不羁的弟弟,顺道去买了几样他喜好的糕点吃食,拎着回府,前去韩征住处。
独一意难平的,也只韩墨。
韩蛰将糕点吃食搁在桌上,看他神采仍然泛白,有些不放心,道:“父亲挺过昨晚,又有母亲陪着,该当不会再有事。先吃点东西。”遂提壶给他倒了杯水。
杨氏叫人奉茶给她,坐在劈面的檀木方椅里,将丫环尽都屏退,只留鱼姑在侧。
赵氏的事,他实在早有猜想。韩镜的脾气、韩墨的脾气,他都一清二楚,进了锦衣司后办案无数,自有鹰鹫般洞察的目光,回想所谓赵氏为救韩墨而死的说法,更是疑点重重。当年随父亲外出的人或死或散,当然不成能去查,但他曾摸索过韩墨,从韩墨话语中,也能窥出蛛丝马迹。
就这么耗了二十年,韩墨乃至想过,那些话他能带到棺材里,余生好好待她,再不出错就是。
韩蛰点头,“他作战伎俩如何?”
“不想就这么带着心结死了,到了那边,仍不敢见你。”他声音渐低。
韩蛰并没多问,沉默半晌后起家,托着韩征的臂膀,将他拉起来。
韩蛰听罢,尽数记着。
韩墨有点转危为安的架式,让韩蛰祖孙都松了口气。
回府后即使追封姨娘,却抹不去赵氏将死的情状。
已有很多年没听到了,有几次韩墨只在梦里如许叫她。
伉俪俩结婚二十余载, 如本年逾不惑,韩墨甚少那样瞧她。屋里的丫环仆妇都在帘外候命, 静悄悄的就只剩伉俪独对。杨氏被看得不安闲, 别开目光, “何必赶着回京呢, 平白担搁了几天。”
过了四日韩墨伤势好转,韩征趁着没旁人时,跪地向杨氏禀明颠末认错。
如何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韩蛰微诧,低头看他。
“这二十年――”他顿了下,想去碰杨氏的手,杨氏悄悄避开。
这类话他之前从没说过。
韩蛰仍穿戴锦衣司使的官服,腰间佩刀仍在,将他看了两眼,才坐在桌边,“当日在光州,掳走重伤父亲的是谁?”见韩征微愣,弥补道:“带兵的人。”
韩墨熬过颇凶恶的一夜,在太医妙手调度下, 烧略微退了些。
但是濒死之际,却仍舍不下。
韩墨的神采颇惨白, 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汤, 目光只落在她脸上。
韩征嘴唇翕动,半晌后低声道:“父亲奉告了我姨娘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