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后即使追封姨娘,却抹不去赵氏将死的情状。

太医怕病情几次, 时候守在丰和堂外,按着时候给他换药, 加上回府后顾问恰当,又有杨氏守着, 韩墨昏睡了几次, 到次日傍晚时,精力总算好了些许。两位太医见状,稍松了口气,仍不敢掉以轻心。

“睡着的时候我很含混,总感觉疲累,惊骇醒不过来。”韩墨闭上眼睛,身材衰弱,脑筋仍旧昏沉,像是不竭往下坠,喃喃道:“要不是有你,昨晚我也许就……”

屋里温馨得针落可闻,腥苦的药气窜入鼻端,让人嘴里都感觉发苦。

韩征总算回过神,见是韩蛰,叫了声“大哥”走过来。

韩征喉头一动,取两块糕点吃了。

韩蛰点头,“他作战伎俩如何?”

“二弟!”

她端坐在榻边,帮着掖好被角,盯着蕉萃昏睡的韩墨。

杨氏站在中间,看着太夫人满脸浑浊泪水,目光愈来愈冷。

如何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

韩蛰出来时,就见他保持这姿式,不知站了多久。

“我很悔怨,却说不出口。”韩墨病中昏沉,平常的明智禁止尽失,只哑声道:“一念之差,毕生悔怨。孤负了你,也就义一条性命。”

他在光州作战数回,虽因初入疆场武职不高,于疆场情势仍察看过,加上韩墨成心安排,听河阴节度使帐下的人参议对策,于晁松的手腕知之很多。不过河阴节度使帐下也颇多纸上谈兵的,对阵晁松的那位更甚,虽对晁松看得透辟,兵戈却不可,即便知己知彼,仍节节败退。

杨氏已按太医给的方剂,熬了汤备着, 带韩墨醒来, 命人给他背后垫上软枕。

“怕我撑不住。”韩墨缓了半晌, “快死的时候, 我只想见你。”

二十余年的伉俪,即便豪情有裂缝,也相互搀扶这走到了现在。韩墨即使未曾决计弥补,也没决计提过旧事,二十年的时候里律己甚严,没再做过拂逆她意义的事,毕竟也有情分在。丈夫无端重伤了腿,今后行路不便,怎能不心疼?

光州的事韩墨没提过,这些天父子间古怪的相对沉默也让杨氏惊奇。

丰和堂里有杨氏在,临时让韩征回屋安息。韩蛰往衙署走了一趟,想着韩征明天的颓废模样,有点心疼惯于谈笑不羁的弟弟,顺道去买了几样他喜好的糕点吃食,拎着回府,前去韩征住处。

过了四日韩墨伤势好转,韩征趁着没旁人时,跪地向杨氏禀明颠末认错。

韩墨有点转危为安的架式,让韩蛰祖孙都松了口气。

“孩子们都大了。”杨氏搁下汤碗,“太医说你得歇着,不能费心。”

屋内顷刻堕入死寂,韩蛰的手僵在膝头,一动不动。

当年誉满都城的俊面郎君,和顺知意,伉俪和美,也曾羡煞旁人。

但是濒死之际,却仍舍不下。

赵氏的事,他实在早有猜想。韩镜的脾气、韩墨的脾气,他都一清二楚,进了锦衣司后办案无数,自有鹰鹫般洞察的目光,回想所谓赵氏为救韩墨而死的说法,更是疑点重重。当年随父亲外出的人或死或散,当然不成能去查,但他曾摸索过韩墨,从韩墨话语中,也能窥出蛛丝马迹。

韩蛰将糕点吃食搁在桌上,看他神采仍然泛白,有些不放心,道:“父亲挺过昨晚,又有母亲陪着,该当不会再有事。先吃点东西。”遂提壶给他倒了杯水。

这日太夫人病势稍稍好转,趁着气候和暖,便由丫环肩舆抬着,来丰和堂看望重伤的儿子。太夫人上了年纪,这一年半病情时好时坏,本来健旺的身子敏捷衰弱下去,母子相见,看着端方慎重的儿子右腿半残,更是泪落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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