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民气里突突直跳，蓦地抬眉看向杨氏。
杨氏嘲笑，“当然！”
不过太夫人连着病了一年多，身子本就不好，那贴身照顾的仆妇当然感觉太夫人出了丰和堂后便情状甚异，却也没敢多说。
“当年的事，是他一辈子的芥蒂！”
仆妇丫环忙入内，扶着太夫人坐上肩舆，只当她是被韩墨的重伤惊着了，不敢言语。
“如何不是你！”杨氏打断她，“将赵氏塞到他榻上，企图教唆伉俪豪情的不是太夫人吗？哄着儿子喝酒，击溃他意志的不是太夫人吗？夫君这回为何受伤，为何差点丧命，不是太夫人埋下的祸害吗？”
亲手养大的儿子有多出众，她岂会不知？出了赵氏的过后，他是多么模样，她又怎会不记得？沉默寡言，经常沉浸，及至赵氏身后，更是意志低沉，阖府世人亲眼所见。
杨氏的神情很冷酷，仿佛韩墨的伤跟她没有半点干系。
那但是他怀胎十月生下的宗子，即便为内宅的事闹得陌生，也是血脉嫡亲。方才韩墨好端端的躺着，她犹觉悲伤，设想那模样，怎不心疼？
“太夫人亲手将他推到这步地步，却来怪我？”杨氏唇边讽刺，站起家子，缓缓走至太夫人近处，“招讨使本来是疆场上最稳妥的官职，他为何负伤，您可晓得？他伤在光州，那位赵氏的故乡！”
子孙们轮番跪守灵前，不免要打照面。
“这些天夫君重伤昏睡，醒来时，总说他悔不当初。”杨氏盯着太夫人，碍于她长辈身份而强压多年的痛恨涌出，目光几近要在她身上剜出个洞。她极力禁止满腔气怒，目光如刀，“他悔怨甚么，太夫人想必很清楚。”
韩镜仓促赶回，见嫡妻阖目躺着，重重叹了口气。
“不是我……”
回到庆远堂，太夫人的颤抖虽停了，双目却仍发楞，胸腔里痰淤上来，喘气不止，不时含混道：“恨我吗……”
主持中馈多年的将门之女，毕竟气度精干，隐然悍厉。
太夫人新丧，住在道观的唐解忧天然也被接了返来。
杨氏微顿，减轻腔调，“夫君还说，他在光州时几乎撑不住――死了。”
生老病死的事，也非人力所能抗逆。
说罢，丢下犹自颤抖的太夫人，行至门边，唤仆妇入内。
……
丧事办起来，表里都有很多的事。
问过前后情由，召杨氏伶仃问话，杨氏只说是太夫人探病时问韩墨为何负伤，她照实答复，因提起二十年前的事，稍起了几句吵嘴――韩征既已坦白，杨氏也没坦白光州的事，开阔说罢，神采冷凝。
庆远堂里慌了手脚，动静报出去，除了杨氏，旁人都觉对劲外。
她这些年都仰仗太夫人照顾，才气在庆远堂里万事顺利，现在蓦地丧了外祖母，一则是丧亲之痛，一则怕今后日子更难过，在道观听得动静便几乎昏畴昔，到府门前时，两个眼睛都哭得肿了――比韩瑶这亲孙女还要悲伤很多。
“那是毒疮，年初越久烂得越深。夫君当年多么意气风发，太夫人还记得吗？誉满都城的青年才俊，儒雅俊朗的人中龙凤，父亲也曾对他寄予厚望，可厥后呢？那几年他是多么情状，记得吗？”
杨氏一声嘲笑，“他悔怨当年的事，跟你不靠近，莫非不是在恨你？”
杨氏坐回椅中，端然直视，“他变成这幅模样，皆是你一手形成。想想吧，你这母亲当得有甚么意义！”
太夫人剧颤，神采煞白，唯有病后的血红涌上脸颊，明显情感冲动。
太夫人精力不济, 喝了半杯茶, 才抬眉道：“太医说的，已无大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