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家把这几十吊钱赎了几票当,买了几石米,剩下的,留与荀玫做乡试盘费。次年录科,又取了第一。公然豪杰出于少年,到省试。高高中了。忙到布政司衙门里领了杯、盘、衣帽、旗匾、盘程。仓促进京会试,又中了第三名进士。
当下留着吃了饭,叫长班到他下处把沙盘、乩笔都取了来,摆下。陈礼道:“二位老爷本身默祝。”二位祝罢,将乩笔安好。陈礼又本身拜了,烧了一道降坛的符,便请二位老爷两边扶着乩笔,又念了一遍咒语,烧了一道启请的符,只见那乩垂垂动起来了。那陈礼叫长班斟了一杯茶,双手捧着,跪献上去。那乩笔先画了几个圈子,便不动了。陈礼又焚了一道符,叫世人都息静。长班、家人站在外边去了。
又过了两三日,都答复了来,说:“官小,与夺情之例分歧。”这夺情须是宰辅或九卿班上的官,倒是外官在边陲重地的亦可。若工部员外是个闲曹,不便保举夺情。荀员外只得递呈丁忧。王员外道:“年长兄,你此番丧葬需费,你又是个寒士,如何支撑得来?况我瞥见你不喜理这烦剧的事,怎生是好?现在也罢,我也告一个假,同你归去。丧葬之费数百金,也在我家里替你利用,这事才好。”荀员外道:“我是该的了,为何因我又误了大哥先生的考选?”王员外道:“考选还在来岁,你要等除服,以是担误。我这乞假,多则半年,少只三个月,还赶的着。”
贞臣良佐,忽为悖逆之人;
明朝的体统:举人报中了进士,马上鄙人处摆起公座来升座,长班参堂叩首。这日正磕着头,外边传呼接帖,说:“同年同亲王老爷来拜。”荀进士叫长班抬开公座,本身迎了出去。只见王惠须发皓白,走进门,一把拉动手,说道;“年长兄,我同你是‘天作之合’,不比平常同年弟兄。”两人平磕了头,坐着,就提及昔年这一梦:“可见你我都是天榜驰名。将来‘同僚协恭’,多少奇迹都要同做。”荀玫自小也模糊记得闻声过这句话,只是记不清了,本日听他说来,方才明白,因说道:“小弟年幼,叨幸大哥先生榜末,又是同亲,诸事全望指教。”王进士道:“这下处是年长兄本身赁的?”荀进士道:“恰是。”王进士道:“这甚窄,何况离朝纲又远,这里住着不便。不瞒年长兄说,弟另有一碗饭吃,京里屋子也是我本身买的,年长兄竟搬到我那边去住,将来殿试,统统事都便宜些。”说罢,又坐了一会,去了。次日,竟叫人来把荀进士的行李搬在江米巷本身下处同住。传胪那日,荀玫殿在二甲,王惠殿在三甲,都授了工部主事。俸满,一齐转了员外。
到晚,长班出去讲:“荀老爷家有人到。”只见荀家家人挂着一身的孝,飞跑出去磕了头,跪着禀道:“家里老太太已于前月二十一日弃世。”荀员外听了这话,哭倒在地。王员外扶了半日,救醒转来,就要到堂上递呈丁忧。王员外道:“年长兄。这事且再商讨。当今考选科、道期近,你我的资格,都是有希冀的。如果报了然丁忧家去,再迟三年,如何了得?不如且将这事瞒下,候考选过了再处。”荀员外道:“大哥先生极是相爱之意,但这件事恐瞒不下。”王员外道:“快叮咛来的家人把孝服作速换了,这事不准告诉内里人晓得,明早我自有事理。”一宿无话。
只见那陈和甫走了出去,头戴瓦楞帽,身穿茧绸直裰,腰系丝绦,斑白髯毛,约有五十多岁风景。见了二位,躬身唱喏,说:“请二位老先生台座,好让隐士拜见。”二人再三谦让,同他行了礼,让他首位坐下。荀员外道:“向日道兄在敝乡观音庵时,弟却无缘,未曾会晤。”陈礼躬身道:“那日晚生晓得老先生到庵,因前三日纯阳老祖师降坛,乩上写着这日中午三刻有一名朱紫来到,当时老先生尚未曾多发,天机不成泄漏,以是晚生就预先躲避了。”王员外道:“道兄请仙之法,是何人传授?还是专请纯阳祖师,还是各位神仙都可启请?”陈礼道:“各位神仙都可请,就是帝王、师相、圣贤、豪杰,都可启请。不瞒二位老先生说,晚生数十年以来,并不在江湖上行道,总在王爷府里和诸部院大老爷衙门来往。牢记先帝宏治十三年,晚生在工部大堂刘大老爷家扶乩,刘大老爷因李梦阳老爷参张国舅的事下狱,请仙问其休咎,那知乩上就降下周公老祖来,批了‘七日来复’四个大字。到七日上,李老爷公然奉旨出狱,只罚了三个月的俸。厥后李老爷又约晚生去扶乩,那乩半日也不得动。厥后俄然大动起来,写了一首诗,厥后两句说道:‘梦到江南省宗庙,不知谁是旧京人?’那些看的老爷都不晓得是谁,只要李老爷晓得诗词,赶紧焚了香,伏在地下,敬问是那一名君王。那乩又如飞的写了几个字道:‘朕乃建文天子是也。’众位都吓的跪在地下朝拜了,以是晚生说是帝王、圣贤都是请得来的。”王员外道:“道兄如此高超,不知我们毕生官爵的事可断得出来?”陈礼道。“如何断不出来?凡人繁华、穷通、贫贱、寿夭,都从乩上判下来,无不奇验。”两位见他说得热烈,便道:“我两人要就教,问一问升迁的事。”那陈礼道:“老爷请焚起香来。”二位道:“且慢,候吃过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