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到下处,恍忽如在梦中。次日,卖纸的客人来要钱,这里没有,喧华了一回。随即就是聚升楼来讨酒账,诸葛天申称了两把银子给他收着再算。三人商讨要回杜慎卿的席,算计寓处不能备办,只得拉他到聚升楼坐坐。
当下下了岗子返来。进了寺门,诸葛天申道:“且到我们下处坐坐。”杜慎卿道:“也好。”一同来到下处。才进了门,只见季苇萧坐在内里。季恬逸一见了,欢乐道:“苇兄,你来了!”季苇萧道:“恬逸兄,我在刻字店里找问,晓得你搬在这里。”便问:“此三位先生贵姓?”季恬逸道:“此位是盱眙诸葛天申先生。此位就是我们同亲萧金铉先生。你莫非不认得?”季苇萧道:“先生是住在北门的?”萧金铉道:“恰是。”季苇萧道:“此位先生?”季恬逸道:“这位先生,说出来你更欢乐哩。他是天长杜宗伯公公孙杜十七先生讳倩,字慎卿的。你可晓得他么?”季苇萧惊道:“就是去岁宗师考取贵府二十七州县的诗赋首卷杜先生?小弟渴望久了,本日才得见面!”倒身拜下去,杜慎卿陪他磕了头起来。众位多见过了礼,正待坐下,只听得一小我笑着呼喊了出去,说道:“各位老爷本日吃酒过夜?”季苇萧举眼一看,本来就是他姑丈人,忙问道:“姑老爷,你如何也来在这里?”鲍廷玺道:“这是我家十七老爷,我是他门下人,如何不来?姑爷,你本来也是好相与?”萧金铉道:“真是‘面前一笑皆知己,不是戋戋陌路人’。”一齐坐下。季苇萧道:“小弟虽幼年,浪游江湖,阅人多矣,从未曾见先生珠辉玉映,真乃天上仙班。今对着先生,小弟亦是神仙中人了。”杜慎卿道:“小弟得会先生,也如成连先生刺船海上,令我移情。”只因这一番,有分教:
当下唱戏,吃酒。吃到天气将晚,辛东之同金寓刘赶进城,在东花圃庵里歇去。这坐客都散了,郭铁笔同来羽士在诸葛天申下处住了一夜。次日,来羽士到神悲观寻他的师兄去了。郭铁笔在报恩寺门口租了一间房,开图书店。
话说僧官正在萧金铉三人房里闲坐,道人仓猝来报:“那小我又来了!”僧官就别了三位,同道人出去,问道人:“可又是龙三那主子?”道人道:“如何不是?他这一回,来的把戏更出奇!老爷,你自去看。”僧官走到楼底下,看茶的正在门口扇着炉子。僧官走出来,只见椅子上坐着一小我,一副乌黑的脸,两只黄眼睛珠,一嘴胡子,头戴一顶纸剪的凤冠,身穿蓝布女褂,白布单裙,脚底下大脚花鞋,坐在那边。两个轿夫站在天井里要钱。
僧官急得走进走出。恰走出房门,遇着萧金铉三位走来,僧官拦不住。三人走进房,季恬逸道:“噫!那边来的这位太太?”那太太站起来讲道:“三位老爷请坐。”僧官急得话都说不出来,三小我忍不住的笑。道人飞跑出去讲道:“府里尤太爷到了。”僧官只得出去陪客。那姓尤、姓郭的两个书办出去作揖,坐下吃茶,闻声隔壁房里有人说话,就要走出来。僧官又拦不住。二人走进房,见了这小我,吓了一跳道:“这是怎的!”止不住就要笑。当下四五小我一齐笑起来。僧官急得没法,说道:“诸位太爷,他是个喇子,他多次来骗我。”尤书办笑道:“他姓甚么?”僧官道:“他叫作龙老三。”郭书办道:“龙老三,本日是僧官老爷的丧事,你如何到这里混闹?快些把这衣服都脱了,到别处去!”龙三道:“太爷,这是我们私交事,不要你管。”尤书办道:“这又胡说了!你不过是想骗他,也不是这个骗法!”萧金铉道:“我们大师拿出几钱银子来舍了这牲口去罢!免得在这里闹的不成模样。”那龙三那边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