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恬逸这三小我在寺门口聚升楼起了一个经折,每日赊米买菜和酒吃,一日要吃四五钱银子。文章已经选定,叫了七八个刻字匠来刻,又赊了百十桶纸来,筹办刷印。到四五个月后,诸葛天申那二百多两银子所剩也有限了,每日仍旧在店里赊着吃。
话说僧官正在萧金铉三人房里闲坐,道人仓猝来报:“那小我又来了!”僧官就别了三位,同道人出去,问道人:“可又是龙三那主子?”道人道:“如何不是?他这一回,来的把戏更出奇!老爷,你自去看。”僧官走到楼底下,看茶的正在门口扇着炉子。僧官走出来,只见椅子上坐着一小我,一副乌黑的脸,两只黄眼睛珠,一嘴胡子,头戴一顶纸剪的凤冠,身穿蓝布女褂,白布单裙,脚底下大脚花鞋,坐在那边。两个轿夫站在天井里要钱。
那日,季恬逸和萧金铉在寺里闲走。季恬逸道:“诸葛先生的钱也有限了,倒欠下这些债,将来这个书不知行与不可,这事怎处?”萧金铉道:“这原是他甘心的事,又没有阿谁强他。他用完了银子,他天然家去再讨,管他怎的?”正说着,诸葛天申也走来了,两人不言语了。三个同步了一会,一齐回寓,却迎着一乘肩舆,两担行李。三小我跟着进寺里来。那轿揭开帘子,轿里坐着一个戴方巾的少年,诸葛天申依罕见些认得。那轿来的快,如飞的就畴昔了。诸葛天申道:“这肩舆里的人,我有些认得他。”因赶上几步,扯着他跟的人,问道:“你们是那边来的?”那人道:“是天长杜十七老爷。”诸葛天申返来,同两人睃着那轿和行李一向进到老退居隔壁那和尚家去了。诸葛天申向两人道:“方才这出来的是天长杜宗伯的令孙。我认得他,是我们那边的名流,不知他来做甚么?我明日去会他。”
那人见了僧官,笑容可掬,说道:“老爷,你本日丧事,我以是绝早就来替你当家。你且把轿钱替我打发去着。”僧官愁着眉道:“龙老三,你又来做甚么?这是个甚么模样!”仓猝把轿钱打发了去,又道:“龙老三,你还不把那些衣服脱了!人看着怪模怪样!”龙三道:“老爷,你好没知己!你仕进到任。除了不打金凤冠与我戴,不做大红补服与我穿,我做太太的人,本身戴了一个纸凤冠,不怕人笑也罢了,你还叫我去掉了是怎的?”僧官道:“龙老三,顽是顽,笑是笑。虽则我本日未曾请你,你要上门怪我,也只该好好走来,为甚么妆这个模样?”龙三道:“老爷,你又说错了。‘伉俪无隔宿之仇’,我怪你怎的?”僧官道:“我现在本身认不是罢了。是我未曾请你,获咎了你。你好好脱了这些衣服,坐着吃酒。不要妆疯做痴,惹人家笑话!”龙三道:“这公然是我不是。我做太太的人,只该坐在房里,替你装围碟,剥果子,当家摒挡,那有个坐在厅上的?惹的人说你家没表里。”说着,就往房里走。僧官拉不住,竟走到房里去了。僧官跟到房里,说道:“龙老三!这喇夥的事,现在行不得。惹得上面官府晓得了,大师都不便!”龙三道:“老爷,你放心。自古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僧官急得乱跳。他在房里坐的安安稳稳的,叮咛小和尚:“叫茶上拿茶来与太太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