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苇萧又要问,只见小厮手里拿着一个帖子,走了出去,说道:“内里有个姓郭的芜湖人来拜。”杜慎卿道:“我那边认得这个姓郭的?”季苇萧接过帖子来看了,道:“这就是寺门口图书店的郭铁笔。想他是刻了两方图书来拜先生,叫他出去坐坐。”杜慎卿叫大小厮请他出去。郭铁笔走出去作揖,道了很多敬慕的话,说道:“尊府是一门三鼎甲,四代六尚书。弟子、故吏,天下都散满了。督、抚、司、道,在外头做,不计其数。管家们出去,做的是九品杂职官。季先生,我们自小闻声说的:天长杜府老太太生这位太老爷,是天下第一个才子,转眼就是一个状元。”说罢,袖子里拿出一个锦盒子,内里盛着两方图书,上写着“台印”,双手递将过来。杜慎卿接了,又说了些闲话,起家送了出去。杜慎卿返来,向季苇萧道:“他一见我偏生有这些恶谈,却亏他访得的确。”季苇萧道:“尊府之事,何人不知?”
次夙起来,洗脸,擦番笕,换了一套新衣服,遍身多薰了香,将季苇萧写的纸包子放在袖里,坐肩舆一向来到神悲观。将肩舆落在门口,本身步进庙门,袖里取出纸包来拆开一看,上写道:
杜慎卿叫轿夫服侍着,本身曲盘曲折走到内里,听得内里一派鼓乐之声,就在前面一个斗姆阁。那阁门大开,内里三间敞厅,中间坐着一个看陵的寺人,穿戴蟒袍,左边一起板凳上坐着十几个唱生旦的伶人,右边一起板凳上坐着七八个少年的小羽士,正在那边吹唱取乐。杜慎卿内心迷惑:“莫不是来霞士也在这内里?”因把小羽士一个个的都看过来,不见一个超卓的。又转头来看看这些伶人,也平常,又自内心想道:“来霞士他既是本身珍惜,他断不肯同了这般人在此,我还到桂花院里去问。”
到初三那日,发了两班戏箱在莫愁湖。季、杜二位仆人先到,众客也垂垂的来了。鲍廷玺领了六七十个唱旦的伶人,都是单上画了“知”字的,来叩见杜少爷。杜慎卿叫他们先吃了饭,都打扮起来,一个个都在亭子前走过,细看一番,然后退场做戏。众伶人应诺去了。
杜慎卿道:“苇萧兄,我倒要做一件希罕事,和你商讨。”季苇萧道:“甚么希罕事?”杜慎卿问鲍廷玺道:“你这门上和桥上共有多少梨园子?”鲍廷玺道:“一百三十多班。”杜慎卿道:“我内心想做一个胜会,择一个日子,捡一个极大的处所,把这一百几十班做旦脚的都叫了来,一小我做一出戏。我和苇兄在中间看着,记清了他们身材、模样,做个暗号。过几日评他个高低,出一个榜,把那色艺双绝的取在前线,贴在通衢。但这些人不好白传他,每人酬他五钱银子,荷包一对,诗扇一把。这顽法好么?”季苇萧跳起来道:“有如许妙事,何不早说!可不要把我乐死了!”鲍廷玺笑道:“这些人,让门下去传。他每人又得五钱银子,将来老爷们替他取了出来写在榜上,他又出了名。门下不好说,那取在前面的,就是相与大老官,也多相与出几个钱来。他们闻声这话,那一个不滚来做戏!”来羽士拍动手道:“妙!妙!羽士也好见个识面。不知老爷们那日可许羽士来看?”杜慎卿道:“如何不准?凡是朋友相知,都要请了到席。”季苇萧道:“我们现在先商讨是个甚么处所。”鲍廷玺道:“门下在水西门住,水西门外最熟。门下去借莫愁湖的湖亭,那边又宽广,又风凉。”苇萧道:“这些人是鲍姑老爷去传,不消说了。我们也要出一个知单。定在甚日子?”羽士道:“现在是四月二十头,鲍老爹去传几日,及到传齐了,也得十来天工夫——竟是蒲月初三罢。”杜慎卿道:“苇兄,取过一个红全帖来,我念着,你写。”季苇萧取过帖来,拿笔在手。慎卿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