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便去看定了妾。下了插定,择三日内过门,便忙着搬河房里纳宠去了。次日,季苇萧来贺,杜慎卿出来会。他说道:“昨晚如夫人进门,小弟未曾来闹房,本日贺迟有罪!”杜慎卿道:“昨晚我也未曾备席,未曾奉请。”季苇萧笑道:“前日你得见妙人么?”杜慎卿道:“你这狗头,该记取一顿肥打!但是你的事还做得不俗,以是饶你。”季苇萧道:“怎的该打?我原说是美女,原不是像个女人,你莫非看的不是?”杜慎卿道:“这就真正该打了!”正笑着,只见来羽士同鲍廷玺一齐走出去道贺,两人更加忍不住笑。杜慎卿摇手叫季苇萧不要笑了。四人作揖坐下,杜慎卿留着用饭。吃过了饭,杜慎卿提及那日在神乐旁观见斗姆阁一个寺人,左边坐着伶人,右边坐着羽士,在那边吹唱作乐。季苇萧道:“如许欢愉的事,偏与如许人受用,好不成恨!”
诸名流看这湖亭时,轩窗四起,一转都是湖水环绕,微微有点薰风,吹得波纹如縠。亭子外一条板桥,伶人打扮了出去,都从这桥上过。杜慎卿叫掩上了中门,让伶人走过桥来,一起从回廊内转去,进东边的格子,一向从亭子中间走出西边的格子去,好细细看他们袅娜描述。
风骚才子以外,更有怪杰;花酒陶情之余,复多佳话。
正待用饭,小厮来禀道:“沈媒婆在外回老爷话。”慎卿道:“你叫他出去何妨。”小厮出去领了沈大脚出去。杜慎卿叫端一张凳子与他在底下坐着。沈大脚问:“这位老爷……”杜慎卿道:“这是安庆季老爷。”因问道:“我托你的如何了?”沈大脚道:“恰是。十七老爷把这件事托了我,我把一个南都城走了大半个。因老爷人物生得太划一了,猜想那姑息些的女人配不上,不敢来讲。现在亏我留意探听,探听得这位女人,在花牌坊住,家里开着机房,姓王。女人十二分的人才还多着半分,本年十七岁。不要说女人斑斓,这女人有个兄弟,小他一岁,如果打扮起来,淮清桥有十班的小旦,也没有一个赛的过他!也会唱支把曲子,也会串个戏。这女人再没有说的,就请老爷去看。”杜慎卿道:“既然如此,也罢。你叫他清算,我明日去看。”沈大脚应诺去了。季苇萧道:“恭喜纳宠。”杜慎卿愁着眉道:“先生,这也为嗣续大计,无可何如。不然,我做如许事怎的?”季苇萧道:“才子才子,正宜及时行乐,先生怎反如此说?”杜慎卿道:“苇兄这话,可谓不知我了。我太祖高天子云:‘我若不是妇人生,天下妇人都杀尽!’妇人那有一个好的?小弟脾气,是和妇人隔着三间屋就闻见他的臭气。”
写毕,交与鲍廷玺收了,又叫小厮到店里取了百十把扇子来。季苇萧、杜慎卿、来羽士,每人分了几十把去写,便筹议请这些客。季苇萧拿一张红纸铺在面前,开道:“宗先生、辛先生、金东崖先生、金寓刘先生、萧金铉先生、诸葛先生、季先生、郭铁笔、僧官老爷、来羽士老爷、鲍老爷,连两位仆人,共十三位。”就用这两位名字写起十一副帖子来,摒挡了半日。
只见娘子的兄弟王留歌带了一小我,挑着一担东西——两只鸭、两只鸡、一只鹅、一方肉、八色点心、一瓶酒,来看姐姐。杜慎卿道:“来的恰好!”他向杜慎卿见礼。杜慎卿拉住了细看他时,公然斑斓,他姐姐实在不如他,叫他出来见了姐姐就出来坐。叮咛把方才送来的鸡鸭清算出来吃酒。他见过姐姐,出来坐着,杜慎卿就把湖亭做会的话奉告了他。留歌道:“风趣!那日我也串一出。”季苇萧道:“不但,本日就要就教一只曲子我们听听。”王留歌笑了一笑。到晚,捧上酒来,吃了一会。鲍廷玺吹笛子,来羽士打板,王留歌颂了一只“碧云天——长亭饯别”。音韵婉转,足唱了三顿饭时候才完。世人吃得酣醉,然后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