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里羽士走了出来,问那边来的尊客。来羽士道:“是天长杜状元府里杜少老爷。”羽士听了,实在恭敬,请坐拜茶。杜少卿瞥见墙上贴着一个斗方,一首识舟亭怀古的诗,上写“霞士道兄指正”,下写“燕里韦阐思玄稿”。杜少卿道:“这是滁州乌衣镇韦四太爷的诗。他几时在这里的?”羽士道:“韦四太爷现在楼上。”杜少卿向来霞士道:“如许,我就同你上楼去。”便一同上楼来,羽士先喊道:“韦四太爷,天长杜少老爷来了!”韦四太爷承诺道:“是阿谁?”要走下楼来看。杜少卿上来道:“老伯,小侄在此。”韦四太爷两手抹着胡子,哈哈大笑,说道:“我当是谁,本来是少卿!你如何走到这荒江空中来?且请坐下,待我烹起茶来,叙叙阔怀。你到底从那边来?”杜少卿就把李大人的话奉告几句,又道:“小侄这回盘程带少了,本日只剩的五个钱,方才还吃的是来老爷的茶,船钱饭钱都无。”韦四太爷大笑道:“好,好!本日大老官毕了!但你是个豪杰,如许事何必焦心?且在我下处坐着吃酒。我因有教的一个门生住在芜湖,他前日进了学,我来贺他,他谢了我二十四两银子。你在我这里吃了酒,看风转了,我拿十两银子给你去。”杜少卿坐下,同韦四太爷、来霞士三人吃酒。直吃到下午,看着江里的船在楼窗外畴昔,船上的定风旗垂垂转动。韦四太爷道:“好了,风云转了!”大师靠着窗子看那江里,看了一回,太阳落了下去,返照照着几千根桅杆半截通红。杜少卿道:“天气已晴,东北风息了,小侄告别老伯下船去。”韦四太爷拿出十两银子递与杜少卿,同来霞士送到船上。来霞士又托他请安南京的诸位朋友。说罢别过,两人登陆去了。
一时贤士,同辞爵禄之縻;
当下走过淮清桥,迟衡山路熟,找着房牙子,一起看了几处河房,多不中意,一向看到东水关。这年是乡试年,河房最贵,这屋子每月要八两银子的租钱。杜少卿道:“这也罢了,先租了住着,再买他的。”南京的民风是要付一个进房,一个押月。当下房牙子同房东人跟到仓巷卢家写定租约,付了十六两银子。卢家摆酒留迟衡山同杜少卿坐坐,到夜深,迟衡山也在这里宿了。
次日告别出来。他这番盘程带少了,又多住了几天,在辕门上又被人要了多少喜钱去,叫了一只船回南京,船钱三两银子也欠着。一起又遇了顺风,走了四五天,才走到芜湖。到了芜湖,那船真走不动了,船家要钱买米烧饭。杜少卿叫小厮寻一寻,只剩了五个钱。杜少卿算计要拿衣服去当。内心闷,且到岸上去逛逛,见是吉利寺,因在茶桌上坐着,吃了一开茶。又肚里饿了,吃了三个烧饼,倒要六个钱,还走不出茶社门。只见一个羽士在面前走畴昔。杜少卿未曾认得清。那羽士转头一看,忙走近前道:“杜少爷,你如何在这里?”杜少卿笑道:“本来是来霞兄,你且坐下吃茶。”来霞士道:“少老爷,你为甚么独安闲此?”杜少卿道:“你几时来的?”来霞士道:“我自叨扰以后,因这芜湖县张老父台写书子接我来做诗,以是在这里。我就寓在识舟亭,甚有景色,能够望江。少老爷到我下处去坐坐。”杜少卿道:“我也是安庆去看一个朋友,返来从这里过,阻了风,现在和你到尊寓顽顽去。”来霞士会了茶钱,两人同进识舟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