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老妇人说出甚么人来,且听下回分化。
郭孝子在门外,哭了一场,又哭一场,又不敢拍门。见天气将晚,本身想道:“罢!罢!父亲猜想不肯认我了。”昂首看了,这庵叫做竹山庵,只得在半里路外租了一间房屋住下。次早,在庵门口瞥见一个道人出来,打通了这道人,日日搬柴运米,赡养父亲。不到半年之上,身边这些银子用完了,考虑要到东山去寻萧昊轩。又恐怕寻不着,耽阁了父亲的饭食。只得附近人家佣工,替人家挑土、打柴,每日寻几分银子,赡养父亲。遇着有个邻居往陕西去,他就把这寻父亲的话,细细写了一封书,带与海月禅林的老衲人。
离成都有百十里多路,那日下店早,老衲人出去看看山景,走到那一个茶棚内吃茶。那棚里先坐着一个和尚。老衲人健忘,认不得他了,那和尚却认得老衲人,便上前打个问讯道:“和尚,这里茶不好。前边未几几步就是小庵,何不请到小庵里去吃杯茶?”老衲人欢乐道:“最好。”那和尚领着老衲人,曲盘曲折,走了七八里路。才到一个庵里。
郭孝子扒起来,老虎已是不见,说道:“忸捏,我又经了这一番!”背着行李再走。走到成都府,找着父亲,在四十里外一个庵里做和尚。访知的了,走到庵里去拍门。老衲人开门,见是儿子,就吓了一跳。郭孝子见是父亲,跪在地下恸哭。老衲人道:“施主请起来,我是没有儿子的,你想是认错了。”郭孝子道:“儿子万里程途,寻到父亲跟前来,父亲如何不认我?”老衲人道:“我方才说过,贫僧是没有儿子的。施主你有父亲,你本身去寻,怎的望着贫僧哭?”郭孝子道:“父亲虽则几十年不见,莫非儿子就认不得了?”跪着不肯起来。老衲人道:“我贫僧自小削发,那边来的这个儿子?”郭孝子放声大哭道:“父亲不认儿子,儿子到底是要认父亲的!”三番五次,缠的老衲人急了,说道:“你是那边光棍,敢来闹我们?快出去!我要关庙门!”郭孝子跪在地下恸哭,不肯出去。和尚道:“你再不出去,我就拿刀来杀了你!”郭孝子伏在地下哭道:“父亲就杀了儿子,儿子也是不出去的!”老衲人大怒,双手把郭孝子拉起来,提着郭孝子的领子,一起推搡出门,便关了门出来,再也叫不该。
老衲人看了书,又欢乐,又崇敬他。未几几日,禅林里来了一个挂单的和尚,那和尚便是响胡匪头赵大,披着头发,两只怪眼,凶像未改。老衲人慈悲,容他住下。不想这恶和尚在禅林吃酒,行凶打人,无所不为。首坐领着一班和尚来禀老衲人道:“此人留在禅林里,是需求坏了清规!”求老衲人赶他出去。老衲人教他去,他不肯去,厥后首坐叫知客向他说:“老衲人叫你去,你不去,老衲人说:‘你若再不去,就照依禅林端方,抬到前面院子里,一把火,就把你烧了!’”恶和尚听了,挟恨在心,也不辞老衲人,次日清算衣单去了。老衲人又住了半年,考虑要到峨嵋山逛逛,趁便去成都会会郭孝子。辞了世人,挑着行李衣钵,风餐露宿,一起来到四川。
到第三日,雪晴。郭孝子告别了老衲人又行。找着山路,一步一滑,两边都是涧沟,那冰冻的支棱着,就和刀剑普通。郭孝子走的慢,天又晚了,雪光中照着,远远瞥见树林里一件红东西挂着。半里路前,只见一小我走,走到那东西面前,一交跌下涧去。郭孝子就立住了脚,内心迷惑道:“怎的此人瞥见这红东西就跌下涧去?”定睛细看,只见那红东西底下钻出一小我,把那人行李拿了,又钻了下去。郭孝子内心猜着了几分,便急走上前去看。只见那树吊颈的是个女人,披垂了头发,身上穿了一件红衫子,嘴跟前一片大红猩猩毡做个舌头拖着,脚底下埋着一个缸,缸里头坐着一小我。那人见郭孝子走到跟前,从缸里跳上来。因见郭孝子生的宏伟,不敢动手,便叉手向前道:“客人,你自走你的路罢了,管我怎的?”郭孝子道:“你这些做法,我已晓得了。你不要恼,我能够帮衬你。这妆吊死鬼的是你甚么人?”那人道:“是小人的浑家。”郭孝子道:“你且将他解下来。你家在那边住?我到你家去和你说。”那人把浑家脑后一个转珠绳索解了,放了下来。那妇人把头发绾起来,嘴跟前拴的假舌头去掉了,颈子上有一块拴绳索的铁也拿下来,把红衫子也脱了。那人指着路旁,有两间草屋,道:“这就是我家了。”